飄天文學 > 沖喜王妃想守寡 >第108章 逃婚
    鎮南王府

    冊封駙馬的旨意下來的時候,鎮南王遠永舒剛從滇南趕回來。

    元家自聖祖開國時,便恩寵不斷,宣旨太監進出元家是極尋常的事。

    原以爲只是尋常的感念鎮南王勞軍辛苦,特此慰問,鎮南王府衆人下跪行禮。

    太監拖着尖細的聲音,說了一堆誇耀的話,最後落在那句:“鎮南王嫡次子元思遠,系出名門,忠義勇武,太后慈峪,特招爲駙馬,賜婚福清公主,結秦晉之好,婚期定於三月初十,日新其德,以正家人。欽此!”

    老太監笑盈盈地捧着懿旨,送到鎮南王手上。

    元家上下每一個人臉上都跟見了刺死全家的詔書一樣難看。

    能跟皇家結親,自然是上上榮寵,非是皇帝極其信重的勳貴之家,不能有此殊榮。

    可元家則不同,元家世代簪纓,居功甚偉,若想攀附皇恩,送家中的女兒去當個皇后娘娘,只怕當今皇后也得“退位讓賢”。

    旁的人家只恐功高震主,元家卻是功勞雖高,卻是皇帝最最信重的能臣。

    鎮南王元永舒接過懿旨,忍不住上前一步。

    “公公,怎麼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十公主端莊淑惠,又得聖上疼寵,她的婚事,怎得不是聖上出面。”

    旁邊元思遠原本白裏透粉的臉,現下已經成了香灰色,期期艾艾的彷彿三魂丟了七魄。

    宣旨太監抱着拂塵,借一步說話。

    “若是旁人問,老奴自是不會多一句嘴的,鎮南王是聖上身邊的近臣,這事瞞不得你。聖上的身子……怕是不好。太醫院的太醫們都來瞧過了,私下裏勸着早立太子的好,王爺睿智,自然能明白裏頭的關竅。太后娘娘想着皇宮裏好幾年沒辦過喜事了,辦個喜事衝一衝對聖上的玉體興許有利。”

    元永舒不展愁眉,宣旨太監又往前靠了靠,聲音壓得更低了。

    “若是聖上有萬一,一切就有勞王爺了。”

    姻親,永遠是一條強有力的繩索。

    一切糟糕的關係,加上姻親之故,好似一切都能化解,都可信任。

    一切坦誠友好的關係,若無姻親,一陣大風吹來,好似永遠都不牢靠。

    千百年來,大家世族,好像永永遠遠逃不脫這個束縛。

    元二郎跳着腳地在自家罵街,“誰要娶公主,誰娶!哪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我跟十公主見都沒見過幾回,攏共沒說過三兩句話,憑什麼就叫我娶她,我又不喜歡她。聖上做什麼打算我不管,甭想平白將我扯進去!這駙馬,誰樂意當誰當!”

    元家祖父輩分的耆老卻搖搖頭,看着他嘆氣。

    “說得都是孩子話,你是想抗旨不遵,連累整個元家嗎?”

    “胡鬧!平日裏真是把你慣壞了,你聽聽這像話嗎?”

    “你這孩子也忒自私了,只想着自己,也不想想全族。”

    “二郎啊,想當年你嫡親的姑母,爲着大業,不也嫁了嗎?我元家的女子尚且有如此血性,你堂堂男兒戰場上刀槍劍戟都不怕,如何舍不下自己這幅肉身,去做皇家的女婿?再說,十公主貌美多姿,你娶了她也不虧。”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個的要把元二郎逼到牆角里。

    元思遠今年不過才二十一歲,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最不耐煩的便是受人逼迫。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倘若聖上有恙,元家滿門忠骨,自己定會拼死護佑聖上的。

    可這並不意味着,他可以像個物件一樣,隨時被人拿去,當一個定心的秤砣,這跟賣身有什麼區別?

    “反正我絕不娶公主!你們誰愛娶誰娶!”

    他賭氣地往門檻上一坐,一張臉鼓成一個氣包子。

    可這包子還沒成什麼氣候,卻被人從後頭踹了一腳屁股。

    鎮南王沉着一張臉,不見一點笑模樣,這人向來吝惜表情,這一回也不例外。

    元思遠有些惱,反駁的話幾欲脫口而出,卻聽得親爹先張着嘴。

    “還愣着做什麼,不想成婚還不麻利地走,你娘去後院給你收拾了包袱,連夜就走,去尋你姑母姑父去,到了他的地界,朝廷上的人想抓你都抓不着。”

    元二郎雙眼淚光閃動,爬起來,挺大個個子,伸出手來就要抱爹,“父王!”

    鎮南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去後院拿包裹。”

    元思遠滿臉帶笑,臉上的酒窩更濃了,在冬日裏恰似春風拂面,一溜煙地沒了人影。

    長宜軒內,元家族中耆老憂心忡忡地看着元二郎遠去的背影,都不禁擔憂起來。

    “此舉是否不妥?放走了他,如何跟聖上交代?”

    鎮南王看着兒子蹦蹦跳跳猴崽子似的背影,目光悠遠。

    “當年苦,何必讓他再喫一次。人只有一次青春年少,大仁大義想得多了,煎熬也就多了。”

    元思遠走的那天傍晚,風雪正盛,顧成澤冒着大雪去城門口送他。

    此一別,山高路遠,元思遠再想回京城不知何年何月。

    好友之間,平日裏膩在一處,不知長久的離別之苦。

    皇帝和李氏早年間的事翻出來後,兩人覺得尷尬,這些時日就再沒見過。

    此次在城郊的一間客棧裏,外頭狂風呼嘯,兩兩相對,硬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元思遠覺得鼻尖發酸,他跟顧成澤做朋友好些年了,天底下沒人比他更明白他的苦。

    自己走了,顧成澤身邊就少了一個最最知心的人。

    顧成澤如何想不到,此一去,往後的日子,元思遠的前途只恐就此斷送了,廟堂之高再不屬於他,往後就只有江湖之遠。

    偏他那般聰明,天生一副帶兵打仗的好腦子,如此實在可惜。

    在外頭,父母不在身側,故友遠在天邊,往後只他一人孤獨前行了。

    客棧裏來倒的熱茶,已經被不住從門縫裏擠進來的寒氣給吹得冷透了。

    外頭天色漸漸晚了,顧成澤再不回去城門就要關了。

    元思遠推門而出,自己上了馬,風中傳來他的聲音。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回去吧!”

    本以爲幾十年不得相見,誰曾想再見的日子其實並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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