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誰呢······”

    和哥哥劉彭祖回到廣明殿,劉勝便一屁股坐在院內的躺椅上,面色鬱結的猜測起‘那人’的身份來。

    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慄姬那麼不可理喻的女人,時刻謹記‘母儀天下’的責任?

    劉勝實在是想不到。

    還是那句話:除了當今天子劉啓,慄姬可是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

    甚至就連天子劉啓,只要做了什麼事,是不合這位慄姬心意的,也別想在鳳凰殿內,收到什麼好臉色!

    毫不誇張的說,在這位夫人看來,自己的長子劉榮,似乎早就已經徹底坐穩了儲君之位;

    任是誰,都不能改變母子二人一爲儲君太子、一爲當朝皇后的命運。

    想到這裏,劉勝也不由回憶起方纔,丞相申屠嘉對自己說的話。

    ——有一件事,慄姬是絕對不敢馬虎的;

    皇長子的儲位!

    “嘶~”

    “誰能有這麼大本事,能對冊立儲君的事······”

    “皇祖母?”

    滿是困惑的自語一聲,劉勝只愈發覺得頭大。

    按理來說,儲君太子的冊立,是完全由天子劉啓拍板決定的;

    即便是東宮竇太后,也只是在理論上,具有‘親自頒詔冊立太子’的權力,以及對天子劉啓的儲君人選說‘不’的能力。

    但話又說回來:儲君的冊立,無非就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眼下薄皇后沒有子嗣,這便是‘無嫡’;

    那儲君之位,也只能按‘無嫡立長’的規則,落到皇長子劉榮的頭上。

    至於竇太后,除非是想挑戰一下‘嫡長子繼承’的皇位傳承規則,又或是想跟身爲大漢皇帝的兒子劉啓起衝突,否則,就絕不可能在這件事上,否定劉榮的繼承權。

    即便撇開這所有的一切不說:就算申屠嘉說的是竇太后,這件事,也完全說不通。

    ——申屠嘉何德何能,能爲身爲皇子的劉榮,‘引見’當朝太后?!

    想不出個所以然,劉勝只愈發急躁起來;

    下意識擡起頭,卻發現一旁的兄長劉彭祖,面上盡呈一抹孤疑之色。

    “兄······”

    一聲‘兄長’都還沒來得及道出口,便見劉彭祖神情滿是陰沉的蹲着身,手拿一條樹枝,在面前的地上畫起什麼。

    略有些疑惑的走上前,靠着劉彭祖蹲下身來,劉彭祖的‘創作’,也已接近尾聲。

    「正l邪

    丞相l晁錯

    袁盎l郅都」

    “嗯?”

    劉勝俯身打量的功夫,劉彭祖卻是起身拍了拍手,低頭望向身前的‘表格’,神情盡是一片嚴峻。

    “慄姬的事,丞相既然答應了,便出不了差錯。”

    “雖然爲兄也想不到,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勸得動慄姬,但丞相敢答應,就必然是有敢答應底氣。”

    “——爲兄擔心的,是袁盎!”

    毫不遲疑的道出自己心中的擔憂,劉彭祖便再度蹲下身來。

    “阿勝想想看。”

    “丞相,出於對自身職責、江山社稷的考慮反對《削藩策》;”

    “而《削藩策》,是晁錯提出來的,甚至很可能是苦心籌謀多年。”

    “——所以丞相同晁錯的爭執,便是在《削藩策》之上。”

    “至於袁盎,早在太宗孝文皇帝之時,就已經和晁錯形如水火;”

    “所以袁盎同丞相親近,很可能是想借丞相的手,去打擊政敵晁錯。”

    “及郅都,和晁錯本就是上下屬,又同爲法家出身,如今更是父皇最爲信重的二人。”

    “這樣一來,丞相同袁盎聯手,與晁錯、郅都二人分庭抗爭,便當是定局······”

    聽着劉彭祖以一種莫名嚴肅的語氣,講述出這四人之間的利害關係,劉勝面帶遲疑的看了看身前的‘表格’,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但很快,劉勝的面容之上,便再度帶上了些許困惑。

    “哥。”

    “丞相和袁盎聯手,去跟晁錯、郅都較勁,確實是這樣沒錯。”

    “可這跟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啊?”

    滿是困惑的道出心中疑問,劉勝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帶上了些許急躁。

    “眼下最要緊的,不應該是慄姬嗎?!”

    卻見劉彭祖聞言,面上嚴峻之色更甚,只漠然俯下身,將先前那條樹枝復又撿起。

    待劉彭祖又寫下二字,劉勝面上神容,才終是緩緩涌上些許瞭然。

    「正l邪

    丞相l晁錯

    袁盎l郅都

    l父皇」

    “這樣,阿勝可明白了?”

    “——朝堂之上,看似是晁錯在爲自己的《削藩策》奔走,但真正想要削藩的,是父皇!”

    “有父皇在背後撐腰,單憑丞相和袁盎,根本無法和晁錯、郅都二人對峙。”

    “所以丞相和袁盎,必須要爭取到一個舉足輕重,甚至身份、地位和父皇不相上下的人,才能使雙方勢力再度持平。”

    “阿勝想想;”

    “普天之下,誰人能有同父皇不相上下的身份、地位?”

    “又有誰,能在和父皇較勁的同時,不落於下風??”

    說着,劉彭祖終是在眼前的‘表格’之上,最後又落下二字。

    「正l邪

    丞相l晁錯

    袁盎l郅都

    太后l父皇」

    “——普天之下,只有皇祖母一人,能替丞相、袁盎抵抗父皇!”

    “也只有皇祖母一人,能勸父皇打消,起碼是暫時打消削藩的念頭。”

    神情滿是嚴峻的道出這番話,劉彭祖終是再度站起身,將雙手揹負於身後,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而我兄弟二人如今,便被捲入了這件事當中······”

    “——先前,我二人已同郅都生了不愉,本還不至於此;”

    “但慄姬的事,卻必將讓我兄弟二人,在丞相那裏,欠下一個天大的人情。”

    說到這裏,劉彭祖便低下頭,用腳隨意的將地上的‘表格’抹去;

    而後,劉彭祖便鄭重其事的側過身,望向身旁,正滿帶着驚駭望向自己的弟弟劉勝。

    “——只怕袁盎,不單只是想借丞相的手,除掉晁錯。”

    “替丞相、袁盎爭取到皇祖母的事,如今,只怕已經落到了阿勝的肩上······”

    “究竟該怎麼做,只怕我兄弟二人,還要好生思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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