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第055章 兩袖清風申屠嘉
    “你去廣明殿告知賈夫人,就說是老夫說的:二位公子於詔獄中,安然無恙;”

    “至於二位公子下詔獄······”

    “嗯,也只是陛下一時氣急,不三五日,便可獲釋!”

    “——記住!”

    “——絕不可提及公子勝的傷勢!”

    詔獄之外,烈日當頭。

    對身前的僕從沉聲做下交代,申屠嘉又遞出一塊玉牌,便轉身望向另一側的親兵。

    “你去長樂,代老夫······”

    “不!”

    “代公子勝,向太后問安!”

    “若太后問起公子爲何不親自前去,你就告訴太后:公子身陷詔獄,不便親身前往。”

    神情嚴肅的做下交代,待那僕人、親兵分別向兩個方向小跑離去,申屠嘉這才深吸一口氣,將雙手負於身後,悠然發出一聲長嘆。

    “公子居然說,太廟的牆,是陛下讓晁錯去挖的······”

    “駭人聽聞。”

    “駭人聽聞吶······”

    在心中發出一聲感嘆,便見申屠嘉神情滿是蕭瑟的搖頭嘆息一番;

    又在詔獄外駐足片刻,申屠嘉才終是深吸一口氣,朝着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君侯。”

    見老僕迎上前來,本欲上車回府的申屠嘉身形一滯,若有所思的回過身,看了看詔獄外,那幾名裝作沒看見自己的獄卒。

    又糾結良久,申屠嘉纔回過身,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重重拍在了老僕手上。

    “我聽說,凡是進了廷尉大牢的人,只要沒有給獄卒好處,就必然會被刁難;”

    “就算最終無罪釋放,也從來沒有人,能從大牢裏安然走出。”

    “你拿着這塊金子,去找獄掾打點一番,也好讓二位公子,能少受些刁難。”

    神情頗有些凝重的道出這句話,申屠嘉只覺胸前愈發憋悶了起來,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將衣襟扯送了些;

    而在申屠嘉身前,那老僕卻是看着手中的金塊,面上滿是匪夷所思。

    ——若要說當今漢家,誰人堪稱一句‘兩袖清風’,那除了申屠嘉,恐怕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相比起大公無私的申屠嘉,就連專門負責糾察官員的御史大夫官員,也沒有誰敢拍着胸脯說一句:本官從來沒收過賄賂!

    沒辦法;

    想當年,先帝劉恆在位之時,作爲先帝潛邸心腹的將軍張武,便曾因受賄而被舉發。

    此案一出,長安朝堂頓時人心惶惶,公卿百官人人自危,恨不能將自己收過的賄賂,立馬丟去渭水流走!

    但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對於受賄的將軍張武,先帝非但沒有怪罪,反倒是又賜下了五百金;

    有人問先帝:陛下,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張武受賄,陛下難道不應該懲罰他嗎?

    對這個問題,先帝劉恆給出的回答是:張武受賄,肯定是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卻無法通過正當的途徑解決;

    所以我給他賜下五百金,他以後不缺錢了,也就不會再受賄了。

    而且他犯了錯,如果我懲罰他,他就會心懷怨懟;可我賞賜他,他就會因爲自己收受賄賂的舉動而感到愧疚。

    這樣,以後再有人向張武行賄,張武愧疚之下,也就不會再收受賄賂了······

    文帝這樣的回答,自然是爲自己賺足了名聲,卻也爲日後的官場,埋下了不小的禍根。

    ——得了先帝賞賜的五百金,張武到底愧不愧疚,恐怕只有張武自己知道;

    但毋庸置疑的是:張武社死了。

    經此一事,張武徹底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並從此逐漸淡出了朝堂中樞。

    而這個時間,對漢家官場帶了的真正影響,則是在此之後,別說是朝中公卿,又或者是地方官員了,就連宮裏的宦官收起賄賂,也都開始明目張膽起來!

    至於原因,自然是先帝劉恆,在張武受賄一案中的態度:非但不懲罰,反而要以厚賜‘養其廉’。

    這樣的大環境下,貪污,或許沒太多人敢;

    但受賄,卻是官場之上的常態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混濁的大環境,身居丞相之位的申屠嘉兩袖清風,才顯得那麼的難能可貴;

    而此刻,親眼看到從不曾受賄、行賄的自家君侯,居然吩咐自己去‘打點’詔獄的獄掾,也就是典獄長······

    “君侯何至於此?”

    “若是擔心二位公子,君侯完全可以私下裏託付廷尉,於二位公子關照一二;”

    “但若是行賄獄掾的事,被君侯的那些‘故人’知道了,君侯這大半輩子的清廉名聲,不就晚節不保了嗎?”

    果不其然,聽聞老僕略帶些焦急的勸阻,申屠嘉面上,立時便涌上了些許僵硬之色。

    但很快,申屠嘉便抿了抿嘴脣,將堅定的目光撒向身前的老僕。

    “我爲官清廉,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要詆譭我,我根本就不在意。”

    “現如今,二位公子在詔獄之中,按理來說,我可以私下找廷尉交代一番。”

    “但廷尉卿張釋之,前幾天剛被陛下調任爲淮南國相,新的廷尉又還沒有定下來······”

    神情滿是惆悵的說着,申屠嘉也終是苦笑着一搖頭。

    “二位公子下詔獄,是因爲昨夜的事;”

    “如果不是二位公子,或許此刻在詔獄中的,就會是我。”

    “二位公子身陷囹圄,而且還是因爲我的緣故;”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我還因爲顧忌名聲,而不爲二位公子爭取好一些的待遇,那我,也就不配做二位公子的老師了。”

    沉聲道出此語,申屠嘉也似是放下了什麼心理負擔,只滿是釋然的笑着,拍了拍老僕的肩側。

    “去吧。”

    “就按我說的做。”

    “一定要把整個詔獄都打點到位。”

    言罷,申屠嘉便回過身,踏上了自己那無比寒酸的馬車之上。

    見申屠嘉上了車,僕人遲疑片刻,也終是暗下咬了咬牙;

    正要回過身,卻聞密閉的車廂之內,傳來了申屠嘉一聲略帶羞愧的輕呼。

    “先不急。”

    “等我的車走了,你再去。”

    “儘量小心些;”

    “最好,別讓人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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