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第390章 陛下人還怪好嘞
    “只可惜此戰,老師沒能親自掛帥······”

    “嘖嘖;”

    “再怎麼說,絳武侯也曾是參加過平城之戰,熟知匈奴騎兵戰法的人。”

    “若是老師掛帥,此戰,恐怕就真的能如朝堂所期盼的那樣,在匈奴人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

    在武州塞,匈奴右賢王伊稚邪正在期待此戰,自己能對上漢家的天花板:條侯周亞夫;

    而在武州塞以南百十里處的馬邑,程不識也同樣爲周亞夫沒能指揮這場戰爭,而感到有些遺憾。

    但和出生於行伍,幾乎沒怎麼涉足過朝堂,只知道軍中之事的程不識有所不同——郅都是在長安朝堂混過的。

    非但混過,而且混到了準九卿:中尉的高度。

    雖然說不上混的有多好、混的有多開,但也終歸是明白一些朝堂內外的忌諱;

    聽聞程不識難免遺憾的一聲唏噓,郅都只不着痕跡的擡起眼皮,又若有深意的眯了眯眼角。

    “師弟這是昨夜的酒還沒醒,又開始說胡話了?”

    “不再掛帥出征,可是老師親自到周氏宗祠,當着絳武侯的神主牌立下的毒誓。”

    “師弟一時語失,可是會讓老師在天下人心中,落得一個言不由衷、心口不一的罵名啊······”

    乍一聽郅都這番話,程不識只頓時一愣,滿是呆愕的眨了眨眼。

    ——有這事兒?

    ——我咋妹聽說過呢?

    待反應過來,又想清楚箇中厲害,又趕忙諱莫如深的低下頭去。

    “咳,咳咳······”

    “師兄教訓的是······”

    “率軍出征,又是戰時,居然敢喫酒喫個宿醉,實在是罪該萬死。”

    “軍議結束之後,我自去領軍棍八十······”

    聽聞此言,郅都卻滿是淡然的低下頭去,佯裝出一副打量堪輿的模樣,嘴上漫不經意道:“軍棍等戰後再領,莫再便宜了匈奴人。”

    倒是次序來到中軍大帳的將領們,聽着這師兄弟二人的對話,只覺一陣摸不着頭腦。

    喝酒?

    程不識喝酒?

    這不純純扯淡嗎?

    而且還是戰時?

    ——這廝可是一句‘軍法大過天’掛在嘴邊,愣是在自己新婚當夜,都滴酒未沾的狠人!

    這······

    “早就聽說在長安做官做久了,就會變得滿肚子彎彎繞。”

    “瞧這郅都,都快讓程將軍也學會長安那一套拐彎抹角了······”

    各自腹誹着,衆將稍一對視,便不明所以的各自搖搖頭;

    不過須臾,帳內便被容貌各異,卻無一例外身着甲冑、肩系赤紅披風,且人高馬大的將軍們站了個滿滿當當。

    見人來起,郅都也終是將那對死魚眼,從面前書案上的堪輿上擡起。

    對衆人微微一點頭,便繃着臉坐直身:“都坐吧。”

    主帥一聲令下,衆將自是各自於兩側的席位落座,再各自側過頭,望向上守主位的郅都。

    此戰,郅都爲帥,凡是和這場戰爭有關的一切,郅都都具備‘便宜行事’的自主權。

    別不服——這份特權,是當今太皇太后、當今天子分別以詔書的書面形式所賦予,絕對的合理合法。

    既如此,那縱然郅都在軍中沒什麼威望,也着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武勳,衆將也只得老老實實聽候調遣。

    誰讓人家是主帥呢?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統帥下達的軍令,在戰時可是大過天條!

    隨便犯個小罪,便動輒是斬、梟、黥等重刑。

    大戰在即,郅都估計也正愁沒人可以用來祭旗,衆將自也不會在這個關頭扎刺。

    而在衆將坐下身後,郅都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讓在場衆人——包括程不識在內的衆人,都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久久都沒能回過神······

    “陛下詔諭!”

    郅都冷不丁一聲沉呵,只惹得帳內衆人微微一愣!

    片刻之後,又爭先恐後的站起身,在甲具亭林哐啷的清脆聲響中,於帳內跪作一地。

    “詔曰:赳赳武夫,國之幹臣,甲冑及身,可見天子而勿行跪拜之禮!”

    開頭第一句話,便見衆人面面相覷的看看左右,愣是好一會兒都沒敢起身;

    直到擡起頭,看見郅都目光中的鼓勵,衆人這纔將信將疑的站起身,卻也不忘深弓着腰。

    也就是在同一時間,再次望向手中詔書的郅都,面色便涌上一陣說不清的古怪······

    “朕······”

    “咳咳······”

    ···

    “朕見過在場的每一位將軍,都是我漢家數一數二的英雄豪傑。”

    一句大白話——白的不能再白的大白話自郅都口中脫出,衆人只又一陣風中凌亂。

    饒是武將,饒是從不曾涉足朝堂、未曾見到過朝堂的那些個規矩,在場衆人也都清楚:詔書,是要經過潤色的。

    哪怕天子口中道出的,是一句‘你特麼可太牛筆啦!’,詔書也得在尚書、御史們的筆下,潤色成文縐縐的委婉誇讚。

    像這好似在街頭聊天、敘舊似的大白話······

    “這是密詔!”

    “只要密詔纔不會被拿到尚書檯潤色!”

    最先反應過來的程不識,只瞬間便面無血色的擡起頭,滿是愕然的看向師兄郅都。

    同後世人印象中,只有天子信任的人才能得到密詔所不同:在這個世代,密詔只意味着一件事。

    ——矯詔。

    爲何?

    因爲在這個時代、在如今漢室,每一封天子詔書,都必須印章齊全,並一式三份,一份頒下、一封留在相府、一封留在石渠閣的歸檔室。

    這一式三份中的後兩份,存在的意義都是查驗。

    當某一封詔書,無法在相府文檔室、石渠閣歸檔室二者之間的任何一處找到留底樣,那便會毫不意外的被判定爲矯詔。

    而密詔——連潤色環節都被省去的密詔,當然也不可能保留留底的流程。

    換而言之:這封密詔上的內容,只要郅都今天拿出來,就等於已經站在了懸崖邊。

    等戰後回到長安,隨便誰人蔘郅都一本‘矯詔’,廷尉就肯定要查:郅都在馬邑,有沒有宣讀過陛下的詔書啊?

    哦,宣讀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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