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呂太后病重臥榻,長安開始傳出‘有一場大亂子要發生,事後可能要從諸王中挑個人做皇帝’的時候,袁盎就已經燒起了冷竈,站在了代王劉恆這一邊了。
很顯然:袁盎眼光毒辣,將堵住壓在了最值得投資的那個人身上。
而袁盎後來的‘成績’,更是讓這個豪強出身,因‘地方郡縣二千石不能治’而被強制遷入關中的豪強子弟,逐漸和賈誼死後獨佔朝堂‘最佳新秀’的晁錯平起平坐了。
如太宗孝文皇帝三年,淮南王劉長自封地入朝覲見;
彼時,太宗孝文皇帝皇帝初步掌控了朝堂大權,也已經經歷了‘佈局多年想要和匈奴人決戰,卻被濟北王劉興居背刺’的人生低谷。
而太宗皇帝的手足兄弟們,也就是太祖高皇帝劉邦的八個兒子當中,僅存於世的,也就是太宗孝文皇帝劉恆,以及淮南王劉長了。
——太祖長子齊悼惠王劉肥,於齊王之位上自然死亡;
——太祖次子孝惠皇帝劉盈,被母親呂太后做出來的人彘嚇得神志不清,之後便整天醉生夢死、酒池肉林,成功在二十二歲的年紀把自己作死;
——太祖三子趙隱王劉如意,在某一年入朝覲見兄長劉盈,並因爲在某一日約好外出狩獵時睡過了頭,沒有被哥哥劉盈帶在身邊,而被呂太后派人用鴆酒活活毒死。
···
太祖四子劉恆獲封代王,由於其母薄良人歷來恭謹,又曾在呂太后身邊畢恭畢敬的伺候,而得以存活到呂太后駕崩的那一天;
太祖五子劉恢,先是在太祖高皇帝十一年(前196年)被立爲梁王,在趙王劉友幽死後,又被呂太后被改封爲趙王。
最終,因寵妃被呂氏的往後逼死,劉恢心灰意冷,自覺生活無望而殉情自殺;
太祖六子劉友,同樣在太祖高皇帝駕崩的前一年(太祖高皇帝十一年)獲封爲淮陽王,並在劉如意被呂太后鳩殺之後移封爲趙王。
只是劉友的命運,也和哥哥劉恢大差不差:因爲和呂太后嫁給自己的呂氏王后合不來,導致呂氏王后在呂太后耳邊不斷說劉友的壞話,最終導致劉友被幽禁而死;
···
太祖七子劉長,在太祖高皇帝十一年獲封爲淮南王,並因爲其母早在生下自己之後便被呂太后逼死,讓呂太后對自己心懷愧疚,並將自己從小就養在了身邊的緣故,而得以存活至呂太后駕崩;
太祖八子劉建,於太祖高皇帝十二年獲封爲燕王,並在十五年後,也就是呂太后駕崩當年薨故。
若是能多撐上個三五年,劉建或許就能成爲太宗皇帝劉恆第二個‘朕做了皇帝時,你幸好還沒被呂太后整死’的兄弟。
或許是由於太過年幼的緣故,亦或是燕地實在沒什麼吸引力——在活着的時候,劉建並沒有遭到呂太后的過分針對;
但在劉建死後,正處於彌留之際的呂太后,也還是暗中殘害了劉建所有的子嗣,並對外宣稱:燕王無子,絕嗣除國·······
這也就是說,在呂太后駕崩、代王劉恆入繼大統之時,太祖高皇帝劉邦的八個兒子,已經只剩下剛入繼大統的太宗孝文皇帝本人,以及淮南厲王劉長了。
僅有老大:齊悼惠王劉肥勉強算是得了‘善終’,老八劉建雖然屬於自然死亡(存疑),但也被呂太后殘忍地斷子絕孫。
在那樣的背景下,太宗孝文皇帝,自然是無比重視淮南王劉長——這個在自己做了皇帝之後,唯一還活着的弟弟的。
——太宗皇帝必須這麼做。
就算是爲了標榜自己‘兄友弟恭’,爲自己‘友愛手足兄弟’立個牌坊,太宗皇帝都得對劉長好生伺候着。
但正所謂:唯君子與小人難養也,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
對於天子劉恆的主動親近,淮南王劉長並沒有表現出絲毫‘好弟弟’所應當具備的素養,反而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早年間,劉長的母親被牽扯進趙王張敖‘行刺聖駕’一案,受到牽連被捕入獄。
而在身陷囹圄之前,劉長的母親剛被趙王張敖奉與太祖高皇帝劉邦,並得到一次寶貴的被臨幸機會。
就是這一下出了暴擊,直接就懷上了劉長。
身懷六甲,卻身陷囹圄,無可奈何之下,劉長的母親只能給呂太后送去書信,祈求得到這位正宮娘娘的幫助。
其邏輯也很簡單:我爲劉氏懷了血脈,還請皇后看在我腹中劉氏子的份上,饒恕我母子一命。
很顯然,呂太后不願意救一個——又一個懷上劉邦血脈的狐媚子,便將劉長母親送來的求助信直接無視。
最終,劉長的母親在牢中生下劉長,並在之後決然自殺。
到了這時候,呂太后纔開始對劉長生出愧疚之意,於是將劉長養在了自己膝下;
也正是因此,劉長才能活着度過整個呂太后掌政時期,一直活到呂太后駕崩,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地入長安繼承大統。
劉長的命,是母親用自己的命保下來的。
於是,在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太宗皇帝召劉長入長安覲見時,便發生了一個非常魔幻的事。
——在抵達長安之後不久,劉長就以‘你當時也在呂太后身邊,深受太后器重,爲什麼不爲我母親求情?’的名義,將闢陽侯審食其一錘子砸死!
對於劉長的這個舉動,朝堂內外無不拍手稱快,甚至稱讚劉長‘大丈夫敢作敢爲’,卻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彼時的審食其,已經是一個牙都已經掉光、半截脖子埋進土裏的垂垂老朽······
也正是這件事,成爲了劉長整個人生的重大轉折。
宗親諸侯,尤其還是當今天子唯一在世的手足兄弟,在長安街頭、在大庭廣衆之下錘殺開國元勳!
即便此舉贏得了輿論的高度認同,也依舊不能改變這件事的炸裂程度,哪怕放在炸裂界,那也是相當炸裂的。
劉恆很憤怒;
憤怒弟弟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此肆無忌憚的錘殺一個食邑數千石的功侯。
——今天敢殺功侯,明日難道就不敢殺諸侯?
——明日殺諸侯,後日,恐怕也就未必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