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沒心思看外面,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石書,審視一般。
對方早在聽到她的問題時就慌了,“蹭”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沒、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問這個幹什麼?”宋青追問。
“我是怕欺負過她,她厭惡我,不肯跟我成親。”石書又是着急又是冤枉,生怕宋青誤會他似的,語速前所未有的快:“倘若我只因爲被迷暈就做出惡劣行徑,說明我根本不值得蔡彩託付,不是她的良人!”
“而且,萬一我欺負了她,事後還要找媒人去提親,那不是往她的傷疤上撒鹽嗎?我……我只是怕她傷心。”
說着最後,石書眼圈微微泛紅。
宋青道:“假若你真的辜負了她,卻又不娶她,難道不是會讓她更傷心?”
“若如此,我更會娶她,對她負責。”石書堅定看着她。
宋青似笑非笑:“那爲什麼還要問那個問題?”
一連串的、步步緊逼地追問,顯然不是很禮貌,但石書並不介意的樣子,無比耐心又認真地解釋:“我要確定自己的行爲是否給蔡綵帶來傷害,然後才能決定要採取怎樣的方式求娶。”
他意識到宋青是真的爲蔡彩的將來考慮,故而又道:“我是真心想要娶蔡彩,雖然我和她相識的時間還短,但我確信她就是我要攜手一生的人。宋娘子,請你答應。”
宋青陡然笑了。
“你笑什麼?”石書懵了。
她笑了一陣,才抿脣,由衷道:“我是爲蔡彩高興,高興她能遇到你這樣的君子。”
失貞與否,她覺得這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對於石書這樣的讀書人來說,可能是天大的事。縱然蔡彩和他清清白白,她還是故意問出了那樣的問題,只因想看石書的反應,假若他有一點嫌棄的意思,她定會先替蔡彩揍他一頓。
“宋娘子放心,我以後一定對蔡彩好,讓她——”
石書的話還沒說完,房門突然“砰”的一聲打開,門外赫然是蔡彩的母親!
她臉色不虞,語氣也硬邦邦的:“現在說這些未免太早了吧?我可沒同意蔡彩嫁給你!”
“齊嬸。”宋青連忙站起來,“您什麼時候來的?快坐,想喝什麼喫什麼,我這就——”
齊嬸看向她,神色略有些緩和,她打斷道:“你不用忙,我來就是跟你商量件事。”
她上前,特地在石書對面坐下,板着臉。
石書很是坦蕩,毫無畏懼地對上她打量審視的視線,道:“伯母,我是真心要娶蔡彩,她——”
“婚姻大事,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做主的。”齊嬸打斷他,冷冷道:“你跟我說這些都沒用。”
“可我——”
石書還想說些什麼,宋青看不下去,掩脣咳了幾聲,給他使眼色,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但這種事一兩天急不來,你先回去。”
他不解,但瞄一眼齊嬸青黑的臉,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起身告別。
同時,還不忘表明決心:“伯母,我是認真的,若能娶得蔡彩,一定一輩子對她好。”
齊嬸看也不看他一眼,更別提迴應。
“那我先行告辭。”石書也不覺得臉上無光,恭恭敬敬作了揖,才轉身離開。
等他走遠,宋青邊打量齊嬸的神色,邊小心試探道:“剛纔那小子說的話,您應該都聽到了吧?我覺得他還——”
“先不說這個,宋青,”齊嬸輕嘆一口氣,握住她的手,道:“我這回來,是想問問你,下個月初五,你有空沒有?”
齊嬸緩了神色,道:“下個月初五,我家蔡洪成親,女方親戚多,要來不少人,我想讓你去幫忙,就是……”她頓了頓,猶豫道:“不知道請你去幫忙的話,得出多少錢……”
見她猶猶豫豫的,宋青還當是多麻煩的事,結果一聽只是工錢,當即笑了,“您也太客氣了,不就是幫忙做個飯嗎?還談錢,您也太把我當外人了。”
“不能這麼算。”齊嬸認真道:“耽擱你兩天不能擺攤,得少賺多少錢啊!工錢一定要給。”
宋青直白道:“您說得對,只是我也有私心,想借這個機會讓更多人知道我宋青有這樣的本事,這樣以後纔會有更多的紅白喜事找我幫忙,我才能賺更多的錢。所以,工錢您真的不必客氣。”
齊嬸不懂這裏面的門道,仍堅持道:“總不能讓你白乾。”
眼看實在拗不過對方,宋青妥協,想了想,表示一桌收十文錢即可。
齊嬸這才應了。
說完這事,宋青本想再拉着她商量商量石書和蔡彩的婚事,卻不想對方似乎早猜到她的意圖,立刻起身表示家裏還有事,急匆匆走了。
她站在原地又好笑又無奈。
“剛纔齊嬸來過?”白景年拎着兩隻野兔從外面回來,問道。
見他風塵僕僕的模樣,宋青後知後覺——她和石書說話時,門外的響動並非白景年弄出來的,而是齊嬸!
齊嬸竟然那麼早就來了。
“想什麼呢?”男人上前。
宋青一時沒想明白齊嬸爲什麼那麼生氣,慢半拍地搖了搖頭,注意力落在兩隻兔子上,奇道:“你去山裏了?”
“沒有,兔子是蔡叔給的。”
他解釋:“之前我在山上設了不少陷阱,幫你擺攤後,沒時間再去山裏,就把陷阱的位置都告訴了蔡叔。這兩隻兔子是他在我從前設的陷阱裏抓到的,非要送給我。”
“蔡叔兒子馬上就要成親了,該留着這兩隻兔子纔是,我們又不缺這點喫的。”宋青微微皺眉。
白景年眼都不眨地看着她,道:“是,只是,天氣愈發冷了,你這麼瘦,該進補。”
男人語氣認真自然,模樣也誠懇,她卻有些不好意思了,悄悄別開視線。
“尤其你今早還流了鼻血,更得多喫些肉。”他又補充。
想到早上的尷尬烏龍,她臉頰微燙,極其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那、那就收下吧,我這就去準備醃料,你快去處理兔子。”
“嗯。”
兔子是出來覓食時掉入陷阱的,不算很胖,但因入冬前屯了不少膘,烤制的話肥瘦正合適。
二人又是忙活烤兔子,又是準備次日的肉夾饃、蒸包子,足忙到天黑才喫上飯。
兔肉肥瘦相間,因爲是烤制的,絲毫不覺得油膩,反而油香撩人。撒了不少辣子的兔肉肥嫩香辣,一口咬下去油滋滋的,熱氣呼呼冒出來,燙得牙齒一顫,但下一瞬又被無邊香味席捲,直叫人停不下來。
宋青很快就解決完一整隻,喫得雙脣都油亮亮的。
她舔了舔手指上的辣子,一擡眸,見白景年半隻都沒喫完,不由驚道:“味道不合適?還是……”
“很好喫。”白景年道。
說完,他垂眸去看手裏的烤兔子,宋青居然從他臉上看出幾分不忍心來。
她不由揣測:莫非是太久沒打獵,所以喫不下親手處理的野味了?
“我只是想到,”白景年又開口,語氣間縈繞着淡淡的感傷,“這樣的晚飯,等你搬到鎮上去之後,就再也喫不到了,覺得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