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來的,不介意的話可以跟別人拼桌,同樣可以優惠便宜。”
“不想拼桌的,來裏面做,都是一人或者兩人一桌,跟我來這邊。”
有味居的夥計熱情招呼,不一會兒,店內上下滿是客人。
而門口的隊伍卻沒有絲毫變短的趨勢。
小周風風火火來後廚通知宋青,徵詢解決的辦法。
“去二樓,把我和白景年休息的房間收拾出來,招呼客人。”她當機立斷。
小周:“哎,我這就去!”
“不用,讓景年去。”她頓了頓,叫住對方,問道:“春秀在忙什麼?”
小周:“自打你說要搞優惠,每桌客人都能打折扣,還送東西后,春秀姐就一直跟賬房算賬。”他打量着宋青神色,試探道:“掌櫃的,要我幫你把春秀姐叫來嗎?”
宋青想了下,點頭。
小周“欸”了聲,扭身快步跑出去。
宋青往圍裙上擦了下手,對着徒弟招手,示意他來完成最後一道工序。她則走到另一個鍋竈旁,準備下一道菜。
王婆子的性格她再瞭解不過,救不出王彪,定要殺個回馬槍來找她算賬。
她乾脆趁店外人多搞活動。
一來,現成的巨大客流量擺在眼前,不趁機促使他們消費一番,猶如放任即將到手的銀子被別人撿走,對不起她生意人的身份;
二來,俗話說,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店外的百姓哪怕只有一半肯排隊進店喫飯,也能幫她把店門口堵死。
到時候王婆子縱有滿肚子的陰謀詭計,也施展不開。
“小青,”春秀進門,出乎意料的,她神色十分平靜,“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宋青擡眼,細細地打量她。
王彪出現的時候,春秀明顯是害怕的,但仍然壯着膽子擋在她前面;王婆子到的時候,她更怕,可依舊義無反顧地站出去反駁對方,維護宋青。
害怕和勇敢,竟然能同時出現在同一人身上。
更讓宋青詫異的是,王彪被官差帶走了,春秀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還能照舊幫賬房算賬。
要知道,算賬是個腦力活兒,需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前幾天她一直心不在焉,賬目算錯了好幾次,最後索性自暴自棄地去端盤子跑堂。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春秀居然還能算賬,還有心情算賬。
“這麼看着我幹啥?我臉上有東西?”
她搖頭,又看了對方一會兒,說:“店裏客人越來越多,我讓人把我跟景年的房間收拾出來,東西暫時放到你那屋去,不影響吧?等到打烊就挪出來。”
春秀:“不影響,我這就去幫忙。”
“等等。”她叫住對方,“賬房那邊不是還忙着麼?你先去幫他,搬東西的事有景年就夠了。”
“好吧。”
春秀走了,宋青握着勺子想了會兒,忽地笑了。
她心道:春秀和她印象中那個懦弱膽小又迂腐的女人相比,變了不少。
縱然身體下意識的膽怯還無法克服,但她在慢慢改變。
也許,以後她就算不特地護着對方,春秀也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宋青由衷地長出一口氣,心情鬆快。
有味居的名號在鎮上還算響亮,不到半天時間,店內打折扣還送東西的消息就在鎮上傳開了。直到下午,店門口的隊伍都沒斷,甚至有越來越長的趨勢。
可把門外的王婆子給氣壞了。
她吼了那麼長時間才吸引來的人,轉頭就給宋青送錢去了,合着她成了有味居招攬客人的夥計。
不對,她甚至還不如夥計。
夥計有工錢拿,她卻一文錢沒有。
心頭那股火越燒越旺。
她轉身跑到集市上買了一掛鞭炮,跑回來,故意扔到店門口,點燃。
“噼裏啪啦——”
響聲混合着火光,排隊的客人嚇得瞬間四竄逃開。
有味居門口頓時門可羅雀。
王婆子笑得前仰後合。
不多時,小周端着一大盆水衝出來,衝着還在燃燒的鞭炮揚手澆過去——
“唰!”
鞭炮冒出陣陣白煙,響聲漸漸弱下來。
“瘋子!”小周指着她罵道:“官差遲早把你抓走!”
一提到官差,王婆子眼神一變,直衝着店門口小周跑過去。
小週一時沒躲開,被撞得差點摔倒,急忙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子。
王婆子趁勢衝進店內,一眼鎖定在門口櫃檯內算賬的春秀。
“你跟我走。”她隔着櫃檯抓住春秀的手,不由分說命令:“出來!”
春秀拼命掙扎,身子後縮。
“滾出來!跟我去衙門,你去作證,把你哥撈出來,快點!”王婆子使出喫奶的勁兒將人往外拽。
春秀太瘦,饒是用足了力氣掙扎抵抗,上半身仍不可控制地前傾,幾乎趴在櫃檯上,眼看着就要被拽出去。
她又着急害怕又覺得丟人,臉漲得通紅。
終於,在被拽得連腳都被迫離開地面,慌亂交加下,她大叫一聲:“我不去!”
“你還敢頂嘴了?我是你娘,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王婆子怒道。
情急之下,春秀脫口而出:“你不是我娘!”
王婆子一怔。
春秀趁機脫開她的手,勇氣上頭,接着說道:“你根本不是我娘,我沒你這樣的娘。”
“你、你瘋了!”
“我沒瘋,我清醒得很。”春秀攥緊手,指甲掐着手心,痛覺讓她無比清醒和膽大。
“你是生了我,但你根本不配做我娘,你對陌生人都比我好,就因爲我是個女的!連吳勇那個王八蛋欺負我,你都護着他,對他像對親兒子一樣!你幫吳勇說話的時候,讓我帶着孩子回孃家給那幫王八蛋低頭認錯的時候,讓我受下所有委屈的時候,有想過我纔是你的女兒嗎?你根本沒有!”
積壓多年的委屈、不甘、疑惑、憤怒……諸多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淚水大顆大顆滾落,但春秀卻顧不上擦,她瞪大了眼睛,無比憤怒地用眼神質問王婆子。
廚房門口,宋青輕輕拉住想上前幫忙的白景年,搖了搖頭。
她說:“春秀能解決,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