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之前,夏知收到了周禮的視頻電話。兩個人小聊了一會兒,周禮說航班不延誤的話,當晚兩點左右能到家。夏知原本想要熬夜等他,但周禮不同意,讓她先休息,因爲這個航班經常會延誤,還不知道登機之後多久能夠起飛。夏知執拗不過他,只好說等他落地之後要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她要站在家門口等着他回來。

    “好,記得抱我。”周禮笑着提醒她,“這可是我們約定好的。”

    “當然。”

    “你趕緊休息,我也小睡一會兒。”周禮打了個哈欠。

    “很困了?”其實夏知還想和他再聊一會兒。

    “嗯,突然很困。”

    “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吧?”

    周禮解釋說:“加班加點錄節目,五天縮兩天,大家都趕通告,想要用最少得時間賺最多的錢。”

    夏知本來想說一句“辛苦了”,但聽到最後一句話後便不由地將這三個字給嚥了下去,只好說:“你趕緊休息,掛掉視頻吧。”

    “嗯,你也先睡會兒,睡醒一覺就能見面了。”周禮溫柔地看着她。

    夏知點頭,衝他送出一個飛吻。

    面對突如其來的吻,周禮感到又驚又喜,也立刻回了她一個。但他此刻沒有留意到,在不遠處正有幾個狗仔拿着攝像機將這一幕幕給記錄下來。

    早晨六點多鐘。

    手機震動不斷,夏知翻身,打了個哈欠,閉着眼睛去摸手機,卻不慎摸到牀邊的一個……人。

    誰——?!

    她瞬間感到不對勁兒,睏意在一秒鐘之間消散殆盡,她慌張地張開眼睛,卻對上了周禮那雙魅惑的眸子。

    周禮很自然地抓住她剛纔向自己探來準備摸手機的手,笑着問她:“睡醒了?”

    夏知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問周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四點多。”

    “現在幾點了?”

    周禮回答:“六點多。”

    “啊?”夏知沒出息地打了個哈欠,立刻向他撲了過去,說,“抱一個。”

    周禮眉頭略動,一絲不留意就很難被捕捉到的驚訝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他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但仍舊非常自然地接住了夏知的“投懷送抱”。

    “說好了一下飛機就聯繫我的,怎麼食言了?”夏知撒嬌似的問他。

    “不忍心叫醒你。”周禮抱着她,將腦袋深埋在她的頸窩。

    “後面可以休幾天?”夏知問他。

    周禮不講話,只是沉浸在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和愛意之中。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發出震動的聲音。夏知這纔想起剛纔有個電話沒接,於是正要撤出周禮的懷抱去拿手機,卻沒料到,周禮的動作比她迅速,只見他一隻手臂鬆開夏知,十分果斷地對身旁的手機按下了“掛掉”紅標。

    夏知一時間迷惑至極,她想要看向周禮,卻發現自己根本掙不開他的懷抱,在輕微的掙扎之中,她聽到周禮在自己耳邊的輕聲呢喃——

    “我不想讓別人打擾我們。”像是補充似的,他跟着又說了句:“尤其是此時此刻。”

    這時,夏知感到周禮對手機來電的反應有些不太對勁兒,便問:“誰打來的電話?”

    “不重要。”

    “已經連打兩次了。”

    “不重要。”

    夏知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突然,手機再次響起震動聲。

    周禮輕笑一聲,直接拿過手機,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便將之關機。

    “……你好奇怪。”夏知開始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這個時候,夏知不由地想起自己曾經問過程乾的那番話——周禮他有可能會傷害我嗎?……比如過分偏執,就會想要控制女生的行爲,比如把比如鎖在家裏或者刪除她手機上其他異性朋友的聯繫方式……

    她清楚記得當時程乾聽罷後立刻搖了搖頭,說,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周禮他是那種寧願傷害自己,也絕對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的人。

    “奇怪嗎?”周禮輕輕笑了笑,鼻息打在夏知的耳廓。

    “放開我好不好?”夏知此刻必須得承認,自己對周禮的理解還過有限。但是,程乾對他的瞭解應該算得上深入了,如果真如程乾所說,周禮不該會這麼對她。

    周禮微微笑着,說:“好,但你不可以碰手機。”

    “你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對,我知道。”

    “你爲什麼這麼做?”夏知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大。

    “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周禮像是回答她的問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在你試圖從我懷裏掙脫那一刻起,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雖然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但夏知明白,此刻周禮的情緒極不穩定,自己絕對不能再刺激他,於是她放棄掙扎,語氣也變得柔和許多,說道:“這樣抱着就抱着吧,把被子給我蓋上行不行?”

    “冷?”周禮問她。

    “冷。”在空調房裏躺着,不蓋個小薄被她是真的受不了。

    周禮側了下身子想要去幫夏知拽身後的被子,者才意識到此刻兩個人呈現出男上女下的姿勢來,十分曖昧。然而,當下並不是該曖昧的時刻,至少夏知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她正想着周禮如何變成這副樣子,自己如何向程乾尋求幫助……

    周禮忽然停住動作,居高臨下地望着夏知的眼睛,問:“你和……”話說一半,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便立刻閉上了嘴。

    夏知迷惑不解,跟着問他:“和什麼?”

    “沒什麼。”周禮輕笑,把被子拽了過來,蓋在夏知身上的同時,又將她抱了個嚴實。

    “夏知……”周禮輕輕喚着她的名字。

    “怎麼了?”夏知深知“識時務者爲俊傑”,儘管此刻很想做出保護自己的舉動,但男女之間力量的懸殊迫使她不得不委曲求全。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或許,可能,似乎,自己喜歡的並不是全部意義上的周禮,而只是,前些日子的那個局部意義上的周禮。

    畢竟,他們相處才短短這麼幾天,那麼會不會當她完全認識了周禮這個人之後,大概率不會像現在這麼喜歡他?

    夏知感到明顯的怪誕——周禮竟然這麼偏執、控制慾這麼強的人嗎?

    “在想什麼?”周禮問她。

    “……在想早餐喫什麼,”夏知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愉快,繼續說,“黑椒火腿配青椒味道不錯,夾在手抓餅裏,那叫一絕。”

    “我喜歡喫小龍蝦,記住。”

    記住?他這是在命令我?

    夏知努力緩和自己的情緒,應道:“家裏沒有小龍蝦,你既然喜歡喫,應該多屯一些。”

    “二樓冰箱裏有。”

    “二樓有冰箱?”周禮從未主動跟她提起過二樓,夏知原本對樓上的擺置絲毫不感興趣,因爲一樓的面積就已經很大而且東西幾乎是應有盡有。

    “你沒上去過?”周禮微微鬆開懷抱裏的她,二人終於再次對視。

    “昨天上去了,走一半就下來了。”

    “不喜歡二樓?”周禮接下來的問題令夏知簡直摸不着頭腦,“應該比一樓的品味好了不少吧?”

    “……都挺好的。”夏知懵懵地回答。

    “你更喜歡哪層?”

    “一樓。”

    周禮的臉色變得有些不悅,又有些不屑,他說:“一樓哪裏好?”

    “你喜歡二樓?”夏知不可置信地問。

    “對,顯然二樓的品味更好,你不覺得?”

    “那你爲什麼不住二樓?”太奇怪了吧這傢伙。

    周禮難得露出一絲真摯的笑意,回答說:“……我住的就是二樓。”

    夏知看不透他笑容裏的意味,雖然真摯卻極其複雜。

    “你……明明是住一樓。”夏知疑惑之中又夾着一股難言的恐懼。這是她第一次面對周禮時感到恐懼,這種恐懼因爲二人之間親密的距離關係而被逐漸放大再放大,漸漸顯示出一些輪廓來——

    難道……

    夏知盯着周禮的眼睛,簡直不敢往這個方向再繼續深想下去。

    “去二樓好不好?我們早上喫小龍蝦,我來做。”周禮扶她坐起,根本不給她應答的時間。

    夏知被他牽着手,走出這間客房,一步一步往二樓的樓梯口走去。就在這時,大門被“砰”的一聲打開了。

    毋庸置疑,巨響把夏知嚇了一跳,然而,周禮卻一副沉靜如常的表情,甚至還帶着一絲早有預料的嘲笑。

    這聲突如其來的響聲,暗示着破門而入的人是帶着如何焦急的心情奔向這裏。

    “放開她。”程乾應聲出現在二人面前。

    “程先生?”在夏知叫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緊握住自己的那隻手,微微加深了力道。

    他讓他放開她,而他卻偏偏抓得更緊。

    難道……

    夏知僅僅只是知道周禮有抑鬱症,但現在,儘管她不敢往下想,但現實的情況逼迫她要這麼想,也許,他不僅僅只是有抑鬱症,他還可能有……

    就在夏知腦海裏即將浮現出那幾個字時,程乾說出了一句話徹底印證了她的大膽猜測——

    “周越,放開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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