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錦給蕭家兄弟安排的長秋殿溫度十分適宜,算是完全貼和龍族人的生活習性。

    可不知爲何,晚上蕭涪江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再加上蕭至玄一直在耳旁唸叨着他今日敗北一事,擾的他煩躁極了。

    “哥,想不到那女子看着嬌俏可人,實際上兇的很。打的連蕭將軍都找不着北了。”

    一直以來只有蕭涪江嘲笑他的份,好不容易抓到了機會,可讓蕭至玄利用到了極致。

    他頓了頓又道,“還好這次覲見沒有大肆宣揚,要不然蕭家的一世英名可就毀了。”

    蕭涪江眉頭緊鎖,一本正經的爲自己解釋。

    “怎麼毀了?勝敗是兵家常事,臭小子你知不知道?”

    蕭至玄在一旁差點笑出眼淚,“哥,也不想想你平時怎麼教育我的?”

    他拍了拍胸脯,慷慨激昂的說道:“你跟我說過,男人!就要打勝仗!若是打了敗仗,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蕭涪江臉綠了。

    “閉嘴!”

    蕭至玄繼續火上澆油,“哥,我都懂你。你這不是打敗仗,你這是打臉啦。”

    蕭涪江:“……”

    “你信不信我去打你的臉?”蕭涪江瞪着他,“你有那嘴上功夫,去練功不好嗎?”

    蕭至玄嬉皮笑臉的道:“哥,這你就不懂了吧?嘴上功夫不也是功夫嗎?”

    蕭涪江被他嘮叨的有些惱羞成怒,隨手抓了一個枕頭直直砸向了蕭至玄的腦袋。

    “滾回你的房間!”

    蕭至玄被砸的有些暈頭轉向,但好歹是能分辨出蕭涪江有些惱了。

    他在屋裏迷迷糊糊的盤旋了兩圈後,找到門便小心翼翼的離開了。

    ……

    可算安靜了。

    蕭涪江雙手抱頭向後一仰,後腿隨意的登在牀榻的支架上。

    這房間什麼都還看的下去,就是這牀有些小,他只有曲腿纔將將夠用。

    蕭涪江腦海中不由得便閃現出他在梧風山求拜的場景。

    當時那少女高站在山前可是立足了姿態,本以爲此生再無見面的可能,卻沒想到她竟是翼族中人。

    七年的時間足已改變很多,忘記很多。可她那種眼神,他卻能在人羣中一眼認出。

    高高在上的樣子,令他厭惡至極。

    他爲人極其自傲,那樣放下自尊的跪求一夜,足矣讓他永生難忘。

    本不想再回想那些往事,可蘇九熙的出現,卻勾起了他心中掩埋多年的怒火與痛楚。

    驟然,窗前一道黑影閃過,帶起一陣風將屋內的油燈吹滅。

    蕭涪江警惕的起身,隨手扯了件外套踱步而出。

    黑衣人的動作很敏捷,所到之地的光亮盡數被撲滅,院內的侍衛全部出動,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蕭涪江似乎是瞥見了黑衣人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好你個蘇九熙,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他以迅雷般的速度奪去侍衛劍鞘中的鐵劍,旋即飛上屋檐跟去。

    侍衛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只記得他當時好像拿劍出來了,卻不知爲何如今只剩下一個劍套了。

    面面相覷後,他被領頭的大聲喝道:“不拿劍?你出來幹什麼?養老嗎?!”

    侍衛蒙了,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紀太大了,記憶力已經退化了。

    蕭涪江有些過目不忘的本領,雖來敬南城的時間不長,但是對地形卻已經瞭如指掌。

    他望着蘇九熙走的方向,挑了條近路去攔截。

    當日是月中十五,皓月當空。

    少年卓立在飛檐的翼角之上,月光映下,衣袍隨風搖曳,一抹烏黑的髮帶輕輕飄蕩。

    他的身形修長,資質偉岸,像極了神話故事中上天入地的人物。

    清瘦的黑衣少女躍步而來,他猜對了,蘇九熙果然來這了。

    蘇九熙摘掉面罩,一張玉潔冰清的小臉露了出來,故作一臉喫驚。

    “好巧啊,蕭小將軍。”

    “巧嗎?蘇小姐夜襲長秋殿不就是想讓我隨你出來嗎?”

    蕭涪江勾了勾脣。“不知大晚上的約本將出來做甚?”

    “小將軍,白日裏的比試多有得罪,折了你幾分薄面,實在不好意思。”蘇九熙頷首微笑。

    “不必道歉。”

    話了,蕭涪江眸色一變。

    執起長劍,一道白光直射蘇九熙而去,她下腰一躲,手指抵在劍尖將劍光彈射而去。

    利劍鐵刃在摩擦中簌簌作響,月明星稀的晚上,遠看像是二人在共舞。

    蘇九熙髮髻不經意間滑到了銀光,一頭長髮傾泄而落。

    愕然回首,一把利刃已經架在了梗前,雲鬢脫落隨風飛走,一如白日的場景。

    “我這人不大度,不喜歡既往不咎,我喜歡以牙還牙。”蕭涪江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他指的自然不是白日無關輕重的比試,而是七年前忍辱負重的夜晚。

    蘇九熙雙指夾着耳邊的劍,將它緩緩的往旁邊挪了挪。

    既然好說歹說不行,那就是考驗她臉皮的時候了。

    “小將軍,小女自知七年前的事情不對,這些年一直愧疚萬分。除妖之路必定艱險萬分,我會以性命保護將軍的安全。”

    蕭涪江這個人能力極強,以後必定是有大作爲之人。

    若早日能與他冰消瓦解,日後也能少一些煩惱之事。

    蕭涪江轉劍,背手將它放在身後。

    “這就是蘇小姐的道歉方式?大半夜把我的住所天翻地覆。”

    “這是小女的不對,小女若不這麼做,恐怕將軍不會出來見我。”蘇九熙拱手致歉,語氣極度真誠。

    少年袖風一掃,語氣裏滿是不信任。

    “不知蘇小姐怎麼保護我?我想你明白,白日的比試,我並非使出全力。”

    “是是是。”蘇九熙緊忙迎合着他說。

    “蕭小將軍英明神武,就算我再活五百年,也未必是你的對手。”

    “別在這裏耍嘴皮!”蕭涪江怒喝,“你不是很有能耐嗎?你不是說,人要自己變的強大嗎?如今,怎麼只會用嘴上的功夫了?”

    “是是是。”蘇九熙連忙點頭,嗤笑道:“嘴上的功夫不也是功夫不是嗎?”

    蕭涪江冷笑,手腕猛地一轉。

    蘇九熙頓感脖間一陣刺痛,溫熱的液體流下。

    “蘇小姐,繼續說啊!”

    蕭涪江笑得顫抖,連同劍刃上的寒光也不斷閃在她的眉眼。

    蘇九熙嚥了口水,沒再多說一個字。

    以蕭涪江的性子,保不齊下一刻她就沒了小命。

    “蘇小姐,人要貴有自知之明。得罪過我的人,就沒一個好下場的。”

    蕭涪江將劍刃收起,眼神陰厲。

    “不過,就這麼讓你死了,我總覺得是便宜你了。”

    蘇九熙苦笑,“那蕭小將軍想如何?”

    蕭涪江眼神瞥向地面,胸腔也隨之顫抖。

    “我要讓你如蛆蟲,自尊都爛在泥土裏。”

    蘇九熙淡然一笑,“蕭小將軍,你只能看見這蛆蟲爛在泥土中,可卻忽略了,它是多麼強大的生命力。”

    “雖然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是想重複。蕭小將軍,七年前的事情,對不起。”

    無論怎樣,這件事情都是蕭涪江心中難以橫跨的溝壑。

    她心中也一直萬分愧疚,可卻無力彌補。

    蘇九熙緩緩道:“不管怎麼樣,能見到你好好活着,我覺得很開心。”

    “少在這裏惺惺作態了。”蕭涪江譏諷的語氣毫不掩飾的一併顯露出來,“在蘇小姐眼中,人命重要嗎?人命不過是你們欺辱一個人的籌碼罷了!”

    “蕭小將軍,雖知你不信,但這確實是我的心裏話。”

    蘇九熙一字一句的道:“在我眼中,人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無論是卑微到塵埃裏的人,亦或是高高在上的神。”

    “哈哈哈哈哈。”蕭涪江的笑聲蕩起一陣風。

    “蘇小姐,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蘇九熙啞然,沒再應聲。

    她深知,無論說什麼,蕭涪江都不會信。

    蕭涪江緩緩逼近,虎口牢牢遏制住她的下巴,力度大到她生疼。

    “蘇小姐,你後悔嗎?”

    蘇九熙強硬的甩過他的手,啞聲道:“我沒有選擇。”

    “蕭小將軍,無論你如何想我,我說過的話不會不作數。”

    “我會盡我所能去保護你的安全。”

    蕭涪江眼底笑意更深,道:“我怎麼能相信你?”

    “將軍行若無歸路,我必如影在身旁。”

    蘇九熙從腰間取出一隻枝條,將它揚在空中,利劍一斬,瞬間折成兩半。

    “折枝爲誓,不知小將軍覺得可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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