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蘇九熙斷定,這是一個局。
在劍拔弩張的刀光劍影中,她則是那個靶心。
所有被魔氣感染的將士,都應聚在了敬南城中,只等待她這個局中人的歸來。
她也有選擇,若是呆在這東漢城中,她完全可以逃避現實。
可逃避現實的代價,便是敬南城中所有人的性命。
所以,她想讓蕭涪江帶她走。
因爲她知道,不管怎樣,這個結局,是楚豐然一定會放她離開。
殺出的那條路,甚至都未曾沾染人血,一如吹灰般輕鬆。
她的人生,生來便沒有選擇。
流放十五年,失去母親,不得不復仇,不得不平反,不得不和親。
她活的像一個行屍走肉,甚至沒有過一天是爲自己而活。
可直到遇見了蕭涪江,像是將她的心填滿了。
她也是在遇見他後,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生而爲人的煙火氣。
望着眼前的少年,汗珠密密麻麻布滿了全臉,青筋都暴出在脖頸,只爲了堅定不移的帶走她。
瀑布流水,直衝而下。
一如一年前的場景,水蒼蒼,遙相望。
又是一次熟悉的離別,只不過,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次想見。
“蕭涪江。”
蘇九熙很平淡的叫着他的名字。
“嗯。”
少年雖已累的氣喘吁吁,可還是緊聲應下了她。
蘇九熙紅着眼眶,笑了。
“你怎麼不多想想?我說讓你帶我走,你就帶我走啊!”
“你這樣明目張膽的搶親,有沒有想過以後在東漢城該如此自處?”
蕭涪江笑着起身,如墨的眸子相比初見時,多了幾分光彩。
“人生在世這一輩子,總要爲一個人拼盡全力。”
“而那個人……只能是你。”
蘇九熙扯了扯嘴角,淚水滾落下來。
而在少年人的眼中,只當她是在擔心自己,捨不得離開。
蕭涪江安慰道:“好啦,別哭,這麼漂亮,妝哭花了多可惜。”
他用滾燙的指腹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沉聲道:
“東漢城的情況太過危險,你回到你父皇身邊我能更放心些。”
“你放心,我不僅會讓楚豐然血債血償,我還一定會活着回來見你。”
蕭涪江勾脣一笑,“畢竟,還得留口氣聽你的答案不是?”
蘇九熙噗嗤一聲被逗笑,“蕭涪江,不管怎麼樣,你吸收破上之力時,萬不可被其控制的深知。”
“你生來自帶煞氣,我怕……”
“你放心!”
蕭涪江堅定答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絕對不可能成爲魔域中人!”
蘇九熙心中本還擔憂此事,可見他如此果決,她也就放心了。
因爲他知道,蕭涪江不會欺騙自己。
哪怕有一天她不在了……
蕭涪江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像是已經成了習慣。
“九熙,我就送你到這裏了。我不能走的太遠,得時刻觀察楚豐然的動向。”
“蕭涪江,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說罷,她轉身離去。
蕭涪江望着她的背影,總覺內心像是缺了一塊什麼,空落落的。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情緒。
他總是,還想再看看她……
總覺得,如果她不再回頭,他會異常後悔。
想到這,蕭涪江一把將人又拉了回來,牢牢的抱緊在懷中。
蘇九熙心頭猛地一顫,她很慶幸,此時,蕭涪江看不見她淚眼朦朧的模樣。
這個懷抱是那麼溫暖,讓她不想離開。
那樣驚豔生命的少年,她也不想忘記。
蘇九熙強嚥下心中的酸澀,故作輕鬆的語氣說道:
“幹嘛?不是說讓我走嗎?怎麼了?還捨不得我?”
蕭涪江鬆開,正視着蘇九熙。
他低着目光,眉毛皺巴巴的。
“我就是總覺得,我還想再見見你。”
“我就是怕,再也見不到了。”
“明明有信心能徹底除掉楚豐然……”
蕭涪江說着說着笑了,眼眶也情不自禁的紅了。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情緒。”
他從小到大,幾乎從未哭過。
可單單只是這麼一想,他卻紅了眼眶。
甚至都強迫着自己不去想,不敢去想。
蘇九熙用力的拍了他額頭一下,“你想什麼呢?你不是說你會活着回來嗎?”
“嗯。”
少年帶着重重的鼻音。
“好啦,我得趕緊走啦!不許再拉我了!”
蘇九熙指着他警告道。
“好。”
蕭涪江乖乖點頭。
可他並不知道,在小姑娘回過頭的一瞬間,她頓然淚流滿面。
敬南城中的情況緊急,蘇九熙執起長鞭,行程也加快了不少。
諾大的山林中,御劍飛過的地方,嫁衣的紅色衣角飛起,竹葉飄動,揚起一陣微風。
猛地,一道熟悉的白衣背影擋在前方的路。
蘇九熙指尖一縮,停在原地。
“師尊?”
上官清濁緩緩轉過身,不同往日般舉止清爽的神色,而是眉目間充滿了疲憊。
自從與上官清濁那日遊燈會後,便再也沒見熟悉的白衣身影。
師尊這般來無影去無蹤的行徑,她顯然已經習以爲常了。
蘇九熙收起望心劍,連聲問道:“師尊,敬南城中的情況如何?”
上官清濁道:“敬南城中的將士與魔域餘孽,處於雙方對峙的狀態,短時間內沒有人會乘上風。”
蘇九熙安心的長嘆了一口氣,這樣就說明,敬南城百姓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
“師尊,你爲何在這裏?”
“你和蕭涪江,已經互表心意了嗎?”
上官清濁袖口的手捏的緊了緊,明顯是有些緊張,可他面色無常,一如平時神情自若的樣子。
“沒有,但是我很堅定,我自己喜歡他!”
蘇九熙話音不自覺拔高,見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