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熙靜坐在師尊旁邊,望着下面一張張生疏的面孔。
她被關在屋裏這麼久,看誰都生疏。
但其中有一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人極爲消瘦,白衣淡衫,似是年過弱冠,不同於身邊人般面容豐盈。
蘇九熙挑眉,抱臂走近了他。
“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白衣少年挽袖,拱手道:“參加神女,在下上官清濁。”
上官清濁,這個名字好。
“你不必叫我神女,我還未成神,叫我小殿下就可以了。”
蘇九熙笑意盈盈道:“你名字真是有意思,只聽這個名字,搞不懂你嚮往的是清廉還是混濁。”
“但是今天見你了本人,我便知曉了。”
她的話讓少年不經意擡眸,“不知小殿下知曉了什麼?”
蘇九熙棲身貼近他,眼睛彎成了月牙。
“你是不拘於混濁世間的清廉之士。”
上官清濁的氣息明顯停頓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道:
“……小殿下過獎。”
蘇九熙轉過身,揚聲對端禹說:“師尊,我覺得這屆弟子中,他最爲出衆,不知您可否將他收於門下?”
端禹的眉頭一皺,“你是個凡人?凡人怕是根骨不行。”
蘇九熙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他看起來不同於別人,凡人之軀,怕是難以支撐他體內的修爲。
“師尊,他雖是凡人之身,可我相信。經過刻苦修煉,終有一天,會成神的。”
端禹搖搖頭,“我們神界每年招收的弟子人數有限,若是有一個根骨不行的凡人,怕是會佔用其他天資聰穎的弟子名額。”
上官清濁聽着漸漸低下頭,藏於袖口的指尖已經止不住顫抖。
他努力了那麼久,終究……還是不行嗎?
蘇九熙看着他的樣子於心不忍,可能這就是命中註定的安排。
有些人只見一面,便奠定了以後關係的匪淺。
蘇九熙道:“師尊,他凡人的根骨不行還修煉到與有天賦之人同樣的境界,這不恰恰說明了,他是個有天賦的人。”
端禹不解,“你這話是從何而來?”
蘇九熙笑笑,朗聲道:“因爲能堅持努力,便是這世間最爲難得的一種天賦。”
“哈哈哈哈。”
一句話讓端禹大笑,“你啊你,不找點辦法治治你,你都悟不出這樣的境界。”
這也是自打蘇九熙閉關以來,他第一次顯露笑顏。
“那好,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我們神界吧!我們今年就破例,多招收你一個弟子。”
師尊極爲寵愛蘇九熙,便也忍不下心不應了她的小請求。
上官清濁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跪謝道:“弟子拜見師尊。”
端禹道:“起來吧。”
少年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跪在地面許久未動。
他心中五味雜陳,若不是因爲小殿下,多年的努力恐怕就真的毀於一旦了。
蘇九熙扶起上官清濁,與他四目相對。
“以後我們便是同門的師姐弟了。”
凡人入神界中,也是千百年來獨一次的事件了。
難免會引來衆人議論紛紛,因此上官清濁也在沒日沒夜的修煉。
“小師弟這麼努力?”
蘇九熙抵在柱子旁,不知看了多久。
“師姐。”
少年的聲音很小,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她。
蘇九熙歪頭,“我很好奇,你非妖非仙,更沒有什麼族中血脈,只不過是一介凡人,是怎麼做到的?”
“這得憑藉多大的意志力啊?”
蘇九熙很是好奇,以凡人之軀,能入了神界當選弟子,怕是他家中都要光宗耀祖了。
上官清濁抿脣,說了一堆乾巴巴的客套話。
“沒什麼,能在神界當弟子,還要多謝師姐的美言。”
“不是,還是師弟自己的本事。”
蘇九熙走近了他,“你父母一定很爲你驕傲吧?”
提到父母,白衣少年的睫毛便止不住的顫抖,聲音低的像怕是誰聽見一般。
“……我沒有父母。”
蘇九熙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臉色一白,緊忙轉移了話題。“小師弟,不知在神界的生活可還習慣?”
“承蒙師姐師尊照顧,現在的生活我已經很滿意了。”
上官清濁與她對話總是帶着奉承,她也能明顯的感受到,他在凡間界的生活一定很辛苦。
就連接受別人的善意,也是如此不得已的模樣。
這樣平淡的生活,對他來說已經算是蜜裏調油了。
在神界的校場中,蘇九熙每每都是來的最早的一個。
只不過,自從上官清濁的到來,她怎麼也無法趕的上他。
每當到來時,她變會看見那個大汗淋漓的身影。
同屆的弟子基本都是家中有些本事的,正愁着沒人打趣逗樂,正巧來了一個凡人。
有一天,本是最爲安靜的辰時,卻從屋內傳出悉窣的響聲。
蘇九熙透過門縫觀察了一下,裏面竟能看見有人打鬥的身影。
她砰的一腳踢開門,伴隨着咯吱咯吱的響聲,打鬥的人回過神對上蘇九熙的眼睛。
“你們在幹嘛?同門師兄弟,不允許內訌。”
明顯是幾個人將白衣少年圍在中間,可他們卻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各個鼻青臉腫。
其中一人擦了擦鼻血,道:“師姐,我們沒幹嘛?在一起玩呢。”
蘇九熙冷冷瞥了一眼他們,正對向中間的人擡步走去。
“沒事吧。”
上官清濁頓了頓,搖了搖頭。
雖然他們未曾傷到小師弟,可這樣明目張膽的針對,放在誰身上想必也不會好受。
“你們既已經入了神界,便更應將眼界放在蒼生之上,這樣的做派,又與那些惡人有何區別。”
蘇九熙的語氣又急又厲,“心思這麼小,又怎麼能對得起世人稱我們的一句尊神呢?”
蘇九熙說的話字字見血,讓旁人羞愧的低下頭。
上官清濁靜靜的望着她的側顏,光線打在少女臉上。
可能只是她的舉手之勞,可卻如同日光般打在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