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舟坐在髒亂的地上,支着一條腿,手臂搭着膝蓋,用手籠着擋風,低頭點菸。
猩紅的火光竄上來,點綴着漆黑一片。
衣服兜裏手機不厭其煩的嗡嗡響着,。
身上的痛感刺激着神經,陸遲舟抽完一支菸,垂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染着血跡的指尖將屏幕按熄。
夜晚沉浸在漆黑的巷子裏,城市籠在霧雨朦朧的夜幕之下,暗無天日。
白光劃破黑色蒼穹,分出一條天塹。
陸遲舟扶着牆起身,即使身上泥濘骯髒,他站在蕭瑟雨幕之下,依舊從容淡定。
“喵~”
腳下竄出來一隻流浪貓,在他褲腿上輕蹭。
陸遲舟捏着它後勁提起來,舉在眼前。是一隻白色的小奶貓,雨水沾溼的絨毛貼它在身上,淺淡的瞳孔有迷霧,水潤潤清亮亮的。似乎處境窘迫,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只是這小東西野性大得很,他捏了捏它的爪子,尖利的爪牙藏在夾縫裏,伺機而待。
他輕笑了聲,“你倒是挺會裝可憐的。”
說完,將小貓往兜裏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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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天氣在這一場夏日狂暴中褪去了點燥熱,經過昨夜大雨的洗禮,天空湛藍。
剛開學不久,校門口紅色橫幅還來不及撤下,擁擠不堪,乍眼望去,如潮水一般涌入。
南城一中除去週一,沒有硬性要求穿校服。
開學儀式在週一舉行。
操場上,每個班的代表穿着黃馬褂,舉着班級牌站在最前面。
這個黃馬褂巨醜。
成績好的班級規規矩矩的穿着站在前面,成績差的班級裏推推嚷嚷沒人願意穿。
程一寧作爲開學典禮代表,要上臺演講。
寬大的校服換成了淺藍色的襯衫,和白色的百褶裙,馬尾松垮垮籠在後腦勺,微風輕輕吹着她的碎髮。
簡瑤勾着她的胳膊,驚呼,“寧寧!平時藏得夠深的啊,你看看你這腿,也太絕了吧!”
程一寧大概有一米六的樣子,在女生當中算中等的。
這個裙子是白色,很襯人,程一寧腿又細又白又直,在陽光下能泛光那種。
她沒穿過這麼短的裙子,下意識的閉緊雙腿,手垂身側邊壓住裙襬。
簡瑤看她遮遮掩掩的動作,恨鐵不成鋼,“我要是有你這腿,絕對每天露在外頭晃。”
程一寧臉頰微紅,壓着聲音,“你小聲一點。”
簡瑤捏了捏她的臉,絲滑柔嫩,這張臉確實長得妖豔,她輕嘖一聲,“怎麼長了一張禍水臉,就沒有一顆妖姬心呢。”
吳躍鵬是三班的班主任,站在最前面。
臉上臉皺紋都寫滿了嚴肅。
簡瑤戳了戳她的胳膊,煞有其事的說,“老吳今天怎麼了,大早上的臭着一張臉。”
程一寧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撞上吳躍鵬的眼神,她壓下眼瞼,睫毛顫了顫,“你小聲一點。”
感受到看過來的視線,簡瑤撇了撇嘴,倒是沒再說話。
不一會,程一寧就被吳躍鵬叫過去了。
這種長得乖成績好,脾氣好的學生,無論哪個老師都喜歡。
果然,程一寧剛走過去。
吳躍鵬就跟京劇變臉似的,皺紋都笑出了菊花。不知道說了什麼,程一寧往右邊方向走去。
位置是按照班級排的,越往右,成績越差。
程一寧挨着找八班的位置。
一路過去,七班和九班的黃馬褂和班級牌都在前方,唯獨中間的班級什麼也沒有。
隊伍裏男女生笑鬧一片,黃色的馬褂從前方拋到後面。
程一寧停下來,籌措的站在前方。
眼尖的男生一眼就看到了,驟然見前面站了個漂亮的女生。
頓時就鬧哄哄的。
“誒誒誒,大家安靜一點,別讓人看了笑話。”站在前面皮膚有點黑的男生,嬉皮笑臉的擡起手招呼。
這一提醒,衆人才驚覺前面站了個女生,目光齊刷刷看了過去。
程一寧尷尬的站在原地,睫毛顫了顫,輕聲說,“許老師今天請病假了,吳老師讓我過來看一下。”
三班的吳躍鵬和八班的班主任許莉莎是夫妻。
吳躍鵬也教八班的數學,兩個班的人都挺熟悉的,吳躍鵬經常幫許莉莎帶班。
衆人瞭然,後面傳來一陣喧譁,“阿遲,願賭服輸,你也有今天。”
接着一衆人推推嚷嚷,將後面的人推了出來。
程一寧視線看過去,對上一雙含笑深邃的眼睛。
兩人目光一撞,愣了一下。
陸遲舟被那羣狐朋狗友推出來,黃馬褂粗魯的往他身上套。
他很高,馬甲穿在身上有些小,站在隊伍前,笑得隨意。
金燦的陽光肆無忌憚的灑下來,天空藍的沒有一絲雜質。
他側頭和身邊的人說話,眉梢眼角微微上揚,有一道刺目的傷口,刀鋒般的臉部線條,透着尖銳的冷厲。
程一寧站在前面。
即使是老師派來的代表,依舊沒人將她看在眼裏。
她微微垂着腦袋,講臺上校長還在講話,她安靜的聽着。旁邊有男生故意搭話逗她,她只會小聲回一句——老師在講話。
安靜乖巧的氣質與之格格不入。
陸遲舟垂眸,視線落在她柔軟的頭髮上,眼睛微微眯了下,到是跟他撿的那隻貓一樣。
——慣會裝乖巧。
短短几分鐘的講話,程一寧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漫長。
聽到學生代表上臺講話,才悄悄鬆了口氣。
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她朝着演講臺的方向走去。
陸遲舟側過頭,在她背後掃了眼,那雙筆直修長的腿白刺刺的在陽光下,搖曳生姿。
他淡淡移開眼,有一搭沒一搭和旁邊的男生說話。
忽地他停了下,手插在兜裏,隨意的說了句,“剛纔那是誰啊?”
“誰?”
陸遲舟下巴擡了擡,示意他,“昂。”
顧驍瞅了眼遠去的背影,眼珠子一轉,嘴角都裂到了耳後根,“你說程一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