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瞬凝固。
程一寧剛說完就後悔了,話出舌尖已經收不回來,怕惹惱了他,她蹲在地上,像個鵪鶉似的,悄悄回頭,餘光偷偷瞥他一眼,又迅速移開。
陸遲舟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伸出一隻手,從她旁邊過去。
程一寧下意識擡手擋。
陸遲舟單手擰起貓,往程一寧屈了一眼。
她緩緩移開手臂,眼睛眨了眨,才發現陸遲舟是擰貓,而不是要打她。
被自己腦子裏想法噎住,巴掌大的小臉又紅了一瞬,睫毛卷翹向上,淺淡微溼的眼睛因羞惱而波光瀲灩。
心裏對冤枉他有點不好意思,但又對剛纔的奚弄羞惱。心裏天人交戰,想着怎樣纔不讓他記恨。腦海千轉百回,還沒想好,陸遲舟突然喊了一聲。
“阿靈。”
程一寧腦子有點愣怔,擡眼看他,下意識的嗯了聲。
“嗯。”
陸遲舟皺眉,往地上的人看一眼,神色不明。
程一寧疑惑的望他。
隨後在陸遲舟頑劣的笑意中,他伸出食指指腹,一上一下逗弄懷裏小奶貓的鼻子,似乎是被煩透了,開始哼哼唧唧的喵了聲。
程一寧臉色一僵,又一瞬煞白。
陸遲舟好似看不到,眼底漫不經心,嘴角噙着的笑意繾綣又纏綿,低啞的桑音一聲又一聲的喚着。
“阿靈。”
“阿靈。”
…
坐在地上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姿勢本來就矮人一等,她忍不住咬着脣,擡眼看他。驀然撞上他含着揶揄之意的眼神,知道他是故意的。
程一寧忍了又忍,沒忍住,狠狠撇開頭,爬起身,拍了拍灰塵,也不理他轉身往前走。
身後低低笑聲傳來,張揚又肆意。
好似根本不怕被他戲弄的人聽見,這樣無理又理所當然。
程一寧將他的聲音拋在腦後,兀自加快了腳步。
“喂。”
程一寧不理他。
“程一寧。”
“程一寧。”
…
身後的人像夏天聒噪的蟬鳴,一聲一聲,叫得人心煩。
程一寧兀地停下腳步,走的快,語音帶着喘息,“你跟着我幹嘛啊?”
陸遲舟抱着貓,站在離她兩米遠的距離。
夏日的風裹着餘熱吹散開幾縷髮絲。
天邊赤黃的雲霧宛若漫天背景,梧桐樹梢吹的沙沙作響。
有那麼幾秒的時間,畫面被按下暫停。
少年眉眼淡淡,睫毛濃黑,脣角是頑劣的壞笑,眼睛卻像黑曜石一般,黑亮又深邃,純粹而熱烈,比明媚的陽光更引人,吸人墜落。
“這裏又不是你家,我就不能走了?”
程一寧被他晃了一眼,回過神來,被他無賴行經噎得說不出話。
剋制了一下,她說,“那你不要叫我名字。”
“好啊。”陸遲舟答應得很爽快。
隔了半響。
身後又傳來一道邪肆慵懶的聲音。
“阿靈。”
“阿靈。”
…
配着那隻貓哼哼唧唧的聲音,想讓人忽視都難。
程一寧面色尷尬,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因爲她的小名就叫‘阿寧’,不過自從阿婆去世之後,就沒人再喊過了。
她眉頭青筋突突跳了兩下,突然疼了一下。募地停下腳步,背對着他,語氣微惱,“你走快一點。”
陸遲舟忽地眉梢一揚,勾起嘴角。
-
陸遲舟個子很高,程一寧幾乎只到他肩膀的地方。
兩人無聲,踩在枯枝殘葉上,發出輕微咔吱響。
程一寧渾身不自在,偷偷看有沒有人往這邊看。她儘量的保持着目視前方,不讓人覺得有什麼異樣。
“之前問你的事,你還沒回答我呢?”旁邊的人突然說話。
程一寧本就心虛,被他嚇了一跳,“什麼?”
“上週問你的事?”
程一寧腦海裏回憶過一遍,上週確實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這會更是疑惑。
陸遲舟垂眸看她,也不知心虛什麼,左右不安的看周圍,顯然沒聽他說話。
他蹙了蹙眉,擡手揪着她一縷髮絲,“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程一寧嘶了一聲,揪心的疼感傳到神經,淚腺止不住的擠出一滴,掛在睫毛上。
陸遲舟被嚇一跳,猝然放開,“我又沒用力,你怎麼就哭了。”
“你就是故意的。”
心裏溢滿的酸楚,在淚腺的刺激下,噼裏啪啦根本收不住。
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灼熱的溫度燙傷了陸遲舟的手背。
他嚇得結結巴巴,“你、你哭什麼?我、我又沒打你…”
程一寧纔沒理他,被捉弄幾次,還揪她頭髮。
陸遲舟擡手想給她擦,程一寧撇開臉,避開他,“你別哭了,我下次不捉弄你了。”頓了頓,又說,“也不欺負你了。”
這話一出,程一寧眼淚就像關閘似的,募地收住。
眼前水霧裊繞,她盈盈望他,眼底帶着質疑。
她一張臉很小,白嫩嫩的,脣瓣因懊惱咬破一個小口,殷紅又瑩潤。捲翹的睫毛掛着水漬,一撲一閃,直直撞進陸遲舟心底。
他目光深邃的落在她臉上,喉嚨一陣發緊,咬了咬舌尖,想反悔…
程一寧不避不讓,直愣愣地盯着他。
陸遲舟終究敗下陣來,移開目光,含糊其辭的說了句,“真的…”
聽她說完,程一寧心裏悄悄鬆了口氣,她確實挺怕陸遲舟找她麻煩的。
上週的那張紙條就像個定時炸彈,她怕不知道什麼時候,陸遲舟突然發作跑去找她。
這會得了保證,也不再怕了。
她擡起手,擦掉眼淚,又轉身往前走。
陸遲舟震驚的看着她收放自如,眼神陰鷙一瞬,兀自懊惱的跟上去。
心裏尤爲不甘心,“你是不是真的躲我。”
本來他就是想隨便問一聲,也沒想要幹什麼。就她那個鵪鶉似的性子,也不敢回答。
不想下一秒,程一寧直接來了個,“嗯。”
陸遲舟驚在原地,瞪着她,氣得咬牙切齒,“程一寧你很拽啊,你知不知道惹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