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風一路向前,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說來也奇怪,他每次總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剛到淮城拖着大行李箱下車站的時候,素顏拍完雜誌找不到路蹲在街邊哭的時候,還有現在,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待在公園裏,一擡頭,對上了他那雙漆黑的眸子。
那些光鮮亮麗的偶像劇橋段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沒有看到聚光燈下的光芒萬丈,也沒有穿過人海獨相望的一眼萬年。
就是在一個普通得不過再普通的下午,他騎摩托路過,發現了公園裏無處可去的她。
或許是一時興起,又或許是善心大發,他讓她上了車。
顧江車騎得飛快,僅僅是幾條街的距離,就把身後的摩托甩開了。
尹陳攥着他的衣角,咳了兩聲,車漸漸放慢了速度,停到了街邊,顧江問她:“現在想幹嘛?”
尹陳慢悠悠地“啊”了一聲,神情有點茫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來問自己。
想了一會兒,尹陳說。
“想喫螃蟹。”
顧江沒說話,戴上護目鏡,說了句,“坐好。”
黑色摩托穿梭在大街小巷裏,這個月份不是喫螃蟹最好的時候,他們轉了好幾家飯店,都沒有賣螃蟹的。
車騎到東巷一家賣海鮮的店裏。
老闆套着圍裙,指着筐裏的蟹給尹陳介紹說:“小姑娘,你可是來對了,這個時候,螃蟹都快賣光了,就我們這家店還有。”
“你看看,這幾個行不行?”
“我也快收攤了,便宜賣你。”
尹陳不懂該怎麼看螃蟹好壞,老闆看穿了她是個外行,笑着就抓過塑料袋要給她裝螃蟹,“要多少啊小姑娘?”
筐裏的螃蟹,一多半殼背都是黃色的,肚臍凹進去。
顧江倚在門邊上,隨意把一隻螃蟹翻了個身,那蟹軟綿綿地動了動,翻不回來,沒什麼精神。
尹陳張了張嘴,剛要說話,旁邊男生一把扣住了她手腕,拉着她往店外面走,冷不丁地撇下一句,“她不要。”
走出店外。
顧江鬆開手,淡淡看了她一眼,“賣不出去的你也要。”
尹陳嗓子難受,聲音有點發啞,“我看它們都是活着的。”
“活着的就是好蟹?”
顧江被她這麼一句沒頭腦的話氣得笑了一聲,“那活着的也就都是好人了。”
尹陳自知理虧,也不說話,任由顧江笑話她。
“行了。”顧江擡了下眼皮,“走吧,去隔壁臨縣喫。”
尹陳抿了下脣,“不吃了,太遠了。”
“隨便喫點什麼就行了,螃蟹多會兒喫也是一樣的……”
“多遠我都帶你去。”
尹陳還在緩緩說着算了的時候,顧江出聲打斷了她,男聲清冷利索,平淡之餘帶着股認真。
少女擡起頭,看見顧江上了摩托。
“就現在。”他說:“今天想喫的東西等到明天就會變了滋味。”
“你想要什麼,現在就要。”
……
臨縣比城郊要遠,摩托車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他們纔到。
和淮城不同的是,臨縣空氣要好一些,天藍雲輕,沒有那種陰雨連連的霧濛濛感,天色暗了下來,靜謐下的夜空有幾抹澄澈的紫色,交匯在一起顯得清透又曠遠。
她活動的範圍太簡單,家和學校兩點一線,不像顧江,天南海北哪都去,也纔來了淮城不到幾個月,簡直就像一直生活在這裏的本地人一樣。
顧江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難得不嫌麻煩地給尹陳介紹說:“臨縣這地方靠海喫海。”
“淮城那邊的海鮮基本都是從這裏買過去的,你想喫螃蟹,這裏的螃蟹最好。”
摩托車停在車棚,尹陳走在顧江旁邊,發自內心地和他說:“謝謝。”
雖然她知道他不是什麼善人,也被他漠視取笑過很多回,可不可否認的是,起碼在現在,當下,她的的確確有被他安慰到。
顧江側頭看了她一眼,她肩上揹着的書包裏面不知道裝了什麼,沉甸甸的,拖得她一直用手攥着書包帶。
“少找麻煩就是謝謝我了。”
顧江把書包從她背上取下來,兩根帶子合成一根,單肩背到背上。
他個子高,一米八七不止,再加上肩寬腿長,往那裏一站,除了神情太過冷漠,少年氣息十足。
尹陳垂了垂眸。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感覺,他這樣的人,應該更亮眼一點,而不是和那些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一樣,躲在暗無天日的娛樂會所裏面荒度時光。
走進一家燒烤店。
店裏人不少,坐在前臺算賬的女人聞聲擡頭。
見到來人後,老闆娘很熱情地和顧江打了個招呼,“今天沒帶你那羣兄弟來啊,帶女朋友往樓上坐,樓上有空桌。”
顧江點完菜,上樓,尹陳跟在他後面,問:“女朋友?”
“瞎叫的。”顧江懶得解釋。
尹陳想起教室裏同學之間的八卦,“哦”了一聲,“你以前帶女生來老闆娘也這麼叫?”
顧江身邊鮮少有女生的出現,她這麼一提,顧江想起來了,總跟着他們的,有崔靜。
他不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也覺得沒有和她解釋的必要,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都這麼叫。”
“你不樂意就下去自己解釋,樂意的話你就當二號。”
“二號女朋友?”
尹陳揚了下眉,笑容不明所以。
“你是真的混。”
“你才知道?”顧江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到樓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來過不止一次,餐具茶飲放在哪裏都知道,尹陳沉甸甸的書包被他隨手一放扔到了他旁邊的椅子上。
顧江再走過來,拿了兩套餐具,拎了壺水。
他動作利索地拆開餐具,倒水涮了一下餐具,推到尹陳面前一套。
尹陳手撐着下巴,微微闔了下眼皮。
她發現顧江這個人,有點矛盾,說不清的一種複雜感。
他玩射箭,也流連於煙霧繚繞之間,既和那些混混一樣隨心所欲,又不願意去爲難針對女生。
“喝水。”
顧江倒了杯熱水,放到尹陳面前,手指磕了磕桌面,打斷她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