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城回到傅家老宅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管家忠叔在門口張望着,見他下車,忙近前來接了他手裏的外套,小聲說,夫人下午就回來了,在這裏陪着老爺子吃了晚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嗯。”

    傅一城淡淡地應了一聲,大步進去了。

    “哎呦,一城啊,你可是大忙人,忙得沒空兒回來陪老爺子喫飯嗎?你爸忙,你也忙,你們都忙,再忙也得顧着點老爺子吧?老爺子年紀大了……”

    眀如鳳一瞧見傅一城就滿嘴的道德綁架,就好像她自己有多孝順似的。

    傅亨一句懟得她斷片了,“你的意思我眼巴巴是不成了,得把各位孝子賢孫都趕緊歸攏到身邊送我走?”

    傅一城嘴角抽了抽,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哎呀,爸爸,我哪兒是那個意思啊,我就是怕工作太忙累着一城了,怎麼說這傅家的產業將來還少不得一城……”

    “嗯,你說的也是,一城啊,明天你把王律師給我叫來,我趁着耳聰目明沒老得被人三言兩語就糊了腦子的時候,就把遺囑寫了吧,左右你爸兩口子也承認,這傅家終究是你的!”

    傅亨果然就是傅亨,眼裏揉不得沙子,且還能揮揮手拍死想要興風作浪的魑魅魍魎。

    眀如鳳閉嘴了,恨恨的。

    “就您這聲如洪鐘的狀態,估計再過五十年傅家也輪不到我來掌管!”

    傅一城這話哄得傅亨很開心,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這回出去收穫不少啊,你五叔一早打電話來把你好一頓誇,說咱們這回能大賺一筆,而且賺得讓同行心服口服,沒法子,眼光獨到,就是能率先發現別人看不到的……哈哈,他還說張輝那小混球,這次被你把刺兒一根根薅掉了不少呢!”

    傅一城順從地坐在老人旁邊,被誇讚了,也只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倒是眀如鳳沒沉住氣,又說,“爸,您說的對,我昨天跟劉太太打麻將時就聽她說了,張似錦昨天召集公司高層開了一天的會,雖說沒當衆罵張輝,但也勒令把他從公司中高層趕出去,打發他去下頭看鋪子了!哈哈,您說,看個鋪子能有什麼出息?還不得被人給笑死啊!”

    傅亨看一眼傅一城,大孫子面上還是平靜依舊,老爺子內心豪喊一聲,不虧是老子的接班人,沉得住氣,不跟嘴碎的一般見識。

    這念頭剛閃過,就聽他家大孫子緩緩地開口了,“我看鋪子,一筆訂單給公司賺了幾百萬,如果這能笑死人,那我不介意多死幾個,反正這年頭被打臉還不自知的人活着也是浪費空氣的廢物。”

    潛臺詞,你那寶貝兒子倒在總公司晃盪呢,可他晃盪一個月,三十二天都在追女人,那多出來的一天是在酒吧裏醉生夢死呢!

    你哪兒來的大臉瞧不起看鋪子的?

    眀如鳳的心梗得一愣一愣的,喘氣兒都不勻了。

    傅亨又扭頭看金孫,老狐狸眼裏都是得意,好,不虧是我孫子,睚眥必報,想報就報,絕不隔夜。

    “爸,您看一城,他這……這是誤會我了,我雖然不是他的親媽,可好歹是……”

    眀如鳳噘着嘴,一臉委屈。

    “行了,你找我幹嘛?我明天還得上班……”

    傅一城懶得再看她演戲了,老爺子身子骨可金貴呢,陪在這裏熬夜看她演蹩腳的戲,她配嗎?

    “一城,瑛姑從愛丁堡哭着飛回來的,眼睛都哭腫了,你說,你再怎麼也……也是個男子,對她也該讓一讓哄一鬨吧?她對你可是用情至深的,我作爲她的姑姑還從來沒看到過她對誰那麼好……”

    眀如鳳冷了眸子,卸下僞裝,直奔來意。

    “對我好,就是給我下蠱?”

    傅一城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緩緩地坐直了身體,眼神如毒箭般射向眀如鳳,“你最好沒給傅瑜安使什麼齷齪的伎倆,不然我會讓你們明家徹底從這個世上連根拔起!我也不妨友情提醒你一下,你那好侄子明海最近跟剁爺走得很近……”

    傅一城的話嚇得眀如鳳一個激靈,她忽地站起來,匆匆跟傅亨說,爸,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瑜安這幾天忙着新產品發佈的事兒,天天累得腰痠背痛,我得回去給他按一按!

    嗯。

    傅亨冷冷地嗯了一聲,視線又看回孫子身上,英俊,不凡,桀驁,不屈,怎麼看怎麼跟自己年輕時一個樣兒,一樣的讓男人敬,讓女人愛,爺孫倆都這樣優秀,讓旁人怎麼混?你說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想誇自己就誇,可別扯上我!”

    自家爺爺那一臉的得意與自傲相混合的表情直把傅一城逗樂了。

    “臭小子,我可告訴你,你能有今天的能耐,那都是遺傳了我的好基因,沒你那蠢爹什麼事兒?被一個女人玩在手心裏,成天找不到東南西北,看着他就來氣!”

    傅亨把手杖拍得啪啪作響。

    傅一城按住他的手杖,道,“默唸三百遍,親生的親生的,不生氣,不生氣!”

    哈哈!

    傅亨終於沒忍住,大笑起來。

    給老爺子掖好被子,道了晚安,傅一城這才轉身往門口走去,手剛搭上門把手,就聽後頭老爺子說,“那女孩子就那麼好,值得你爲了她,不惜跟張輝對上?這幾年恆和跟輝煌在盛城一直都是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的,若是她真能成了我傅家的媳婦那還成,若不是……”

    他止住話頭,等傅一城接話茬。

    但等了幾分鐘,傅一城沒言語。

    傅亨倒先不樂意了,憤憤地說,“怎麼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她竟還敢對我傅亨的孫子視而不見?”

    “爺爺,您知道您頭髮爲什麼掉那麼厲害嗎?

    傅一城又折回來。

    “知道,操心操多了。”

    老爺子不糊塗。

    “所以啊,我的事兒您就別管了,我自己能處理好的!”

    “那不成,我得盯着你點,你那蠢爹已經被狐狸精禍害了,你再……來一回,我還能不能死了?”

    “您不會死的,您千年不倒!”

    “滾,當老子是妖怪啊!”

    傅亨再次被逗笑。

    不過,很快他就表情變得嚴肅了,“當年明婆若不是救我,也不會早早就去了,這恩情傅家不能忘。這也是你爹哭着喊着要娶眀如鳳,我只能答應的原因,但這些年我們對明家也算不錯了,眀如鳳明裏暗裏借傅家勢力幫明家打山頭,我都能睜隻眼閉隻眼縱她去。可她們再得寸進尺想毀了你的生活,門兒都沒有!明家那壞丫頭一個月內不給你解蠱的藥,我會讓他們後悔!”

    “睡吧,我沒事兒。”

    傅一城表情關切,“你不是二三十歲的小年輕了,萬事得顧着自己的身體,爲些不相干的人動氣費神,不值當!”

    唉,都是我拖累了你……

    傅亨長嘆一聲,擺了擺手。

    忠叔端着一杯水走了進來,“老爺,少爺說手頭還有點事兒要回去處理,今晚就不在老宅住了。”

    “嗯。”

    這在傅亨的預料之中,孫子是生在老宅,長在老宅的,一直到五歲,那年他媽突然走了,他眼睜睜看着他那絕世好爹等不及原配過百日就把新人帶了回來,五歲的小娃兒蜷縮在傅亨的懷裏不哭不鬧也不睡,真的是一夜未眠,第二天就打包了小行李包牽着五叔的手離開了老宅,這一去,二十年,他再沒在老宅過夜。

    “老爺,我瞧着明家那丫頭越來越過分了,她還追到愛丁堡去威脅少爺,不許他有別的女人!”

    忠叔是看着傅一城長大的,沒媽的孩子多可憐,這種可憐當然不是指經濟上,而是情感。

    “哼!!”

    傅亨冷哼,“給老剁打個電話,說我明天約他喝茶!

    “是,我這就去打。”

    忠叔看都沒看牆上已經指向半夜十二點的鐘,恐怕盛城沒人敢在這個點兒打電話給剁爺,但傅家可以,不要說剁爺在睡覺,那就是在跟小娘們膩歪,他看到來電顯示是傅家的,那也得立馬打住接電話。

    這就是剁爺跟傅家的交情,過命的交情。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