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太痛了，秋生走着走着意識朦朧了起來，他的年紀太小，保不住乞討的地盤，蒼頭兒又是個沒膽子的慫貨，不敢和其他乞丐頭兒衝突，城裏最好的幾處酒樓青樓都被旁的乞丐佔據了。
可惜他年紀太小了，臉上有塊紅印子，不然秋生早就投奔其他乞丐頭兒了，除了老乞丐，其他的頭兒都一樣，動輒打罵，可至少能喫上殘羹剩飯。
秋生停下腳步“赫赫”喘氣，路太長了，他又累又餓，餓到出了幻覺，竟然看見了已經死了的雪生。
“慢點喫，別噎着。”
雪生拍拍秋生的背，又拿出水壺遞給秋生。
“嗯嗯……”
秋生飛快的把餅嚥下，纔看向雪生：“樹生哥去看過，說你被狼叼走了，”
“我被好心的女俠救了，”
雪生按照陸瑤溪的劇本，和一起長大的小乞丐道，“女俠就隱居在後面的寒山，前幾日出門救了我。”
秋生並不懷疑，他們這些小乞丐雖然天天喫不飽穿不暖，卻消息靈通，常聞江湖人的事蹟，有殺人如麻的惡人，莽撞無知的江湖新人，嫉惡如仇的江湖俠客，隱居的高人……
秋生羨慕的看向雪生身上簇新的青布衣裳，面上還有些許青紫，臉色卻紅潤，顯然近來喫好喝好。
雪生等秋生喫飽了，方繼續問他：“蒼頭兒還在老宅嗎？”
秋生點頭，摸了下痛的麻木的腳踝，顯得有些瑟縮。
“上回他被熊爺打了一頓狠的，看大夫花了好多銀子，柳大爺知道他惡了熊爺，把金玉滿堂樓那條街佔了，我和雨生好幾日沒進賬，昨兒雨生被打了兩個大耳光，趕他去討錢，討不上不準回去！”
雪生，雨生，樹生，秋生都被同一個老乞丐吳老頭收養，吳老頭撿的孩子很多，最終養大的只有他們四個。
吳老頭活着的時候，雪生他們雖是乞丐，卻因爲老乞丐有本事，能佔據城裏酒樓最多的街道，喫的剩飯剩菜油水足，四個孩子都被吳老頭養得比尋常乞丐天真。
老蒼頭幹得事和吳老頭類似，專門收養失去了父母的孤兒養成乞丐和小偷兒，他手下的乞丐常常沒兩年就不剩下幾個熟臉，都是被老蒼頭折磨死了或逃走了。
如果不是沒有出路，雪生他們也不會投靠老蒼頭，可是城裏的乞丐頭兒就那兩三個，從前吳老頭坐大，因他頗有俠義心腸，除了乞討，沒有教雪生他們偷竊的手藝，吳老頭一死，其他乞丐頭兒嫌棄他們，除了老蒼頭，他們無處可去，沒有頭兒關照，城裏連乞討都沒有他們的地界。
雪生想起從前吳老頭在時，他們兄弟幾個，有飯一起喫，有罪一起擔，秋生最小，他們都關照他，可到了老蒼頭手下，不但老蒼頭非打即罵，老蒼頭手下的另外幾個小乞丐看不慣他們四個從前日子好，動不動也是拳打腳踢。
樹生最先受不住，他模樣好，嘴甜，很快討得老蒼頭的喜歡，對他和雨生秋生的受欺視而不見。
再後來，習慣了老蒼頭手下的苦日子，雪生他們不知不覺的陌生起來。
仙女姐姐說，這都是老蒼頭故意的，因爲他們關係好，老蒼頭擔心他們聯合起來，截留乞討的銀子，甚至逃跑，所以要讓他們互相傷害。
看着秋生怯怯的樣子，雪生知道仙女姐姐說得是對的。
從前雪生年紀最大，秋生他們都和他關係最好，愛和他與吳老頭撒嬌賣乖，後來到了老蒼頭手下，雪生卻最受老蒼頭的白眼和欺負，捱打捱罵，常常一餓就是一兩日。
雪生自顧不暇，三個兄弟爲了活下去，對老蒼頭的畏懼深入骨髓。
雪生摸了摸秋生的頭，被老蒼頭往死裏打，被扔到山神廟的時候他想過三個兄弟會不會來看他，至少把他埋到土裏。
無論三個兄弟去不去，雪生都不會怪他們，他們這些乞丐本來就是不知道會死在哪一天。
問清楚了蒼頭兒的行蹤，雪生揹着行動不便的秋生，安置到了他們從前的暫居的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