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司抿抿脣,無辜地看着他。
孟南瞪他一眼,凶神惡煞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裏來的惡霸,結果對着蘇雲司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雲司湊近他,擡手拿掌心碰到齒痕的位置,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幼稚道:“痛痛飛~”
孟南一下子忍不住,被他給逗笑了。
“你這孩子……下次不許這樣了。”
“嗯。”蘇雲司乖順地點頭。
孟南又給他解開風衣腰帶,去一旁推了個購物車,蘇雲司跟在他身邊,叫拿什麼就拿什麼。
這個超市離梨花巷不遠,附近還有好幾個小區,晚上人流量特別大。好在超市也寬敞,暖氣吹着,慢慢逛着很是愜意。
蘇雲司已經有兩三年不曾這樣和別人一起閒逛了,孟南白天店裏忙,他晚自習下課又太遲,寒暑假也見不着人影。
他故意把步子放得很慢,等孟南拿齊油鹽醬醋茶,就開始在一些商品面前流連駐足,孟南以爲他喜歡,於是說買,蘇雲司卻又拉着人走開。
他只是想再慢一點。
不要那麼早回家。
孟南不顧蘇雲司的反對,單手拎了兩件牛奶放進推車,又買了幾斤核桃和幾盒奶酪,帶着人去了生鮮區,買了幾斤小龍蝦和一條東星斑。
按照他的話來說,蘇雲司還在長身體的年紀,營養要跟得上。
“叔叔!真的不需要!”
蘇雲司難得有些着急,他知道孟南不吝於在他身上花錢,但孟南對他太好,會讓他很有負擔感。
他還欠着那麼多債。
“小司。”孟南按住他的手,嗓音低沉,“什麼時候我倆之間連買點東西都不行了?”
“我是你叔叔,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你現在高三,其他什麼都別想,安安心心學習就好,其它的事情交給我。”
“我不要你回報什麼,我只是單純地想對你好,不行嗎?”
蘇雲司眼眶微微紅了。
孟南真的不覺得這番話很像告白嗎?
什麼叔叔什麼小孩,天底下真的會有叔叔對小孩說這種話嗎?
他會誤解的啊。
“我不用叔叔這麼上心……明天我就回學校了,學校裏什麼都有,到時候去買還方便些。”
“蘇雲司。”孟南的耐心有限,“你再這樣說話我就生氣了。”
蘇雲司見慣了這種陣仗,應付起來也得心應手,無非是一哭二鬧三撒嬌,孟南這人喫軟不喫硬,得慢慢磨。
“叔叔……”
只是現在公共場合,留給他發揮的空間不多。
“小司,聽話。”
“叔叔,我不喜歡喫這些,買給我也是浪費了。”蘇雲司挽住他結實勁壯的手臂,“叔叔把錢留着,以後萬一開分店,或者有其它用處的時候都能用……我生日也快到了,到時候我會向叔叔要個大禮物的!”
“這點小錢算什麼,你生日另當別論。”孟南皺着眉,聽他說不喜歡喫這些,又有些爲難。
“那你有沒有什麼想喫的,自己選。”
蘇雲司下意識搖頭,又怕孟南說就拿着這些,於是連忙點點頭說有。
他把生鮮和奶酪退了,拿了一盒蔓越莓餅乾。
孟南看着他手上的東西,不自覺地有點喫味:“我店裏的不好喫嗎?還要到這裏來買?”
孟南被他哄得高興,之前那點不愉快也消散了,“那你放回去,我明天給你做幾盒,你帶學校裏去喫。”
蘇雲司見目的達成,開開心心的,二話不說就去把餅乾還了。他只當先前孟南買的都是孟南自己要用的東西,結果那些昂貴的茶餅一半都是給他喝的,還有水果和各種養生米,最近一段時間他晚上都不缺喫的了。
回程走在路上,兩人各提了一大包東西,壓在掌心沉甸甸的,蘇雲司有意無意地和孟南湊得很近,仰頭看星星閃爍的紫色天空,白皙的手指和麥色的手指碰到一起。
他記得孟南以前也牽過他在馬路上走,那時候他還小,揹着沉重的書包,跟在孟南身邊卻蹦蹦噠噠地走,因爲很高興,心裏是雀躍的,不跳起來無法宣泄那樣熾熱飽滿的愉悅。
然而此刻,他長大了,所有的情緒被收斂在密不透風的心臟裏,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沒頭沒腦地去牽孟南的手,即便牽了也沒什麼,孟南也不會怪他,也許兩人的關係反而會因此更進一步。
但就是……太快了。
蘇雲司的處世哲學是,寧慢不搶。所有的一切慢慢來就好,慢一點,才更有把握。
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世上所有心甘情願的被控制和被禁錮都需要經歷一個過程。
他要孟南的心甘情願。
雖然他有時也忍不住心急,因爲他還太年輕,經不住誘惑,孟南像一塊沾滿毒藥的糖果蛋糕一樣,在引誘他一次次犯錯。
但好在一切都還有調整的空間。
“叔叔,今晚上的天空真好看。”
“雲城每天的夜空都很好看。”
這裏沒有太多的高污染產業,建築嚴控光污染材質的使用,綠化成效在全國都是排得上號的,旅遊接待也限制客流量,生態維持在高水平的平衡點。
“等我高考完後,叔叔能每天晚上陪我出來散散步嗎?不買東西,就是沿着街走走。”
“可以啊。”孟南笑着說,“我們可以繞着平安江走一圈,到九橋那邊轉回來,出發前凍一個西瓜在冰水裏,回來就切西瓜喫。”
蘇雲司順着接話:“好想喫西瓜。”
“明天我去水果市場給你買。”
“還沒到西瓜大量上市的時候呢。”蘇雲司怕他真去買,緊接着說,“我喜歡喫李叔家自己種的瓜,清甜脆,汁水多,籽還少,再等幾個月就好了。”
“你這小饞鬼,倒是知道哪家的什麼東西好喫。”孟南故意打趣他,“一開始是不是知道我會做蛋糕才故意靠近我的?”
“被叔叔發現了!”蘇雲司假裝驚慌,忍笑道,“叔叔不會生氣吧?以後還願意做蛋糕給我喫嗎?對不起……”
孟南低低地笑起來,冷硬的眉眼彷彿在溫和的笑意中漸漸融化。
小城的風靜靜地吹着,人來人往,路燈柔亮。兩人剛剛走進梨花巷,遠遠地便看見一羣人圍在蘇家樓下。
學生模樣,揹着書包,提着果籃,一羣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