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叔 >第39章 第39章
    蘇雲司真的想走的時候,孟南是攔不住的。他不怕孟南生氣,孟南也捨不得打他,到最後只能放他走。

    他下樓的時候,看見前臺放着四箱書,他不知道孟南找了誰幫忙,總之都搬回來了。

    或許在孟南眼裏,他現在是在無理取鬧吧。

    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

    梨花巷左拐出去走一段纔是公交車站,生物老師家很遠,在二環邊緣的別墅圈,如果騎自行車要花很長時間。

    蘇雲司從書包裏找出一塊零錢,坐上216路公交車直達城市花園站。他靠着窗坐,夏日的風吹起他額邊的發,手機還鎖在他書桌抽屜裏,他現在誰都聯繫不到,誰也不想聯繫。

    只是等會兒可能要借老師的手機給閔子儀打個電話過去,昨天放了他鴿子,還沒來得及解釋。

    他以前給生物老師的女兒當過家教,那孩子英語成績不太好,家裏的長輩都是知識分子,當老師的,做研究的,當律師的都有,卻都很忙,沒有時間教孩子。

    那段時間蘇雲司在商場發傳單,正碰見老師帶着女兒逛街,交談一番,老師給出了很高的時薪,希望他能輔導一下自家孩子。

    蘇雲司按照原來的路線找到老師的住所,按了按門鈴,聽見噠噠噠的一陣腳步聲,沈茜給他開了門。

    “小蘇哥哥!”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蘇雲司進門,公事公辦地打開書包,拿出輔導要用的資料,擺在客廳的茶几上。

    “爸爸說冰箱裏給你冰着西瓜汁和葡萄飲料,你渴嗎?我給你拿!”

    沈茜很喜歡他,忙上忙下地給他拿東西。

    蘇雲司卻擺了擺手,翻開試卷和高考詞彙整理集,把筆遞給她:“今天的任務是把這張卷子做了,背五十個單詞,我給你糾錯和講題。”

    沈茜愣了愣,覺得小蘇哥哥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今天穿得很帥是沒錯,衣服上的logo一看就很貴,但是臉上沒有笑容了。

    她迅速做完題,因爲注意力不太集中,錯了很多,整張試卷評下來不到一百分,蘇雲司很有耐心地給她講解,可沈茜只是滿眼擔憂地望着他。

    聽課效率不高,蘇雲司講起來也費力。下午五點過,沈茜父母回家了,題差不多講完,五十個單詞也默寫了一遍。

    蘇雲司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背上書包就走,生物老師卻讓他留下來喫飯。

    沈茜也在一旁附和:“小蘇哥哥,就留在我家喫吧,我媽會做好多好喫的!吃了就會變開心!”

    蘇雲司很輕地笑了笑,說不麻煩了,家裏有人等着。

    他走出去很遠,還是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見三口之家在忙碌而幸福地備着晚餐。

    蘇雲司站在別墅圈的外圍,現在正是下班高峯,一輛輛汽車往裏面駛入。他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擡步朝外走,拐個彎,乘公交車坐到梨花巷附近,找了家麪館,點了份最便宜的素面。

    江邊的長椅是免費的,這讓蘇雲司勉強得到一點安慰。他抱着書包在樹下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晦暗,路燈亮起來,橘調的光透過葉縫落在他的眉眼上,整個人顯得非常落寞。

    與此同時,江心reco酒吧。

    震耳欲聾的蹦迪音樂,閃爍的宇宙燈球,最角落的沙發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鬍子都沒刮,頭髮也亂糟糟的,穿着拖鞋就出來了。

    對面的女士倒打扮得很精緻,挑染辮,吊帶超短裙外搭鉚釘皮夾克,高跟長靴配絲襪,妝容也是鬼馬精靈的類型,讓人絲毫看不出她今年已經三十歲了。

    桌上放了兩瓶百齡壇威士忌,一瓶已經空了,大部分是被孟南喝了的,鍾小意看着他這沒出息的樣子就來氣,高跟鞋尖踢了踢他的腿。

    “瞧瞧你這副德性,八百年不找老孃,今天找出來就是爲了看你買醉是吧?什麼事這麼想不開啊?說出來讓老孃高興高興。”

    孟南垂着頭,過長的頭髮沒有扎,披在肩頸上顯得有些凌亂。

    “你會和一個比你小十五歲的女孩子談戀愛嗎?”

    “孟南!你要死啊!”鍾小意眉頭一橫,怒聲大吼,“老孃才三十,雖然也談了不少年下弟弟吧,但未成年真別碰,別怪姐沒警告你。”

    孟南嘆了聲,悶頭又灌了一杯酒。

    “他是男生,再過幾天就成年了。”

    鍾小意愣了愣,下意識說了句臥槽。

    “哥,玩得猛啊。”

    “沒玩兒。”孟南嗓子澀得難受,“就是想問問。”

    “現在是怎麼個情況?不是……你真喜歡人家?十八歲,天哪……”鍾小意酒都不喝了,美目圓睜,簡直不敢相信這棵鐵樹開花,喜歡的還是棵嫩草。

    “他要從我家搬出去了。”

    鍾小意聞言差點沒激動得撅過去,忙掐自己人中保持鎮定,孟南瞥她一眼:“別亂想,他是我家鄰居的孩子,家裏情況有點複雜,在我家暫住。”

    “那搬出去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家又不是他家。”鍾小意的口紅有點粘杯,每喝一口就在酒杯口留下一個脣印。

    “我……”

    “你捨不得他?”

    孟南嘆息一聲。

    “別嘆了!我人都要被你給嘆老了!”

    “我捨不得有什麼用,遲早都要舍的。”

    鍾小意低頭湊過去看他的臉,期待道:“不會哭了吧?”

    “滾蛋。”

    “要我說……你這樣不就是喜歡人家喜歡得死去活來嗎?怎麼?不敢追?怕他嫌你年紀大?別搞笑了,你可是孟南誒,這張臉這個身材收拾收拾去旁邊gay吧一大堆優質男人搶着遞酒,在一個毛頭小子面前還自卑起來了。”

    孟南沒有說話,又悶了一杯酒。

    “這是百齡壇,你當二鍋頭啊?少喝點,等會兒喝醉了小心我找你小男朋友來接你!”鍾小意搶過他的酒杯。

    也就是說着玩兒,她連別人名字都不知道呢,蘇雲司又不接電話的。

    “我和他不可能的。”

    “怎麼就不可能了?”

    “我是他叔叔。”

    “他叫你叔叔?”鍾小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可以啊,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了?”鍾小意把另一瓶酒也開了,認真和他商量對策,“你剛是不是說他過幾天十八歲生日?這成人禮不就來了?到時候你給他辦個小晚宴,酒局上灌他幾杯,這種小年輕,醉了一問不就問出來心思了嗎?”

    “要是他也喜歡你啊,乾脆就生米煮成熟飯,什麼也不用說了,牀上打一架百年好合吧,要是他說不願意,你也彆強上,第二天就說你也醉了,給兩人的關係留點餘地,以後慢慢追。”鍾小意晃晃酒杯,“懂嗎?”

    孟南沉聲說:“他還不懂什麼是喜歡。”

    “行行行,就你懂,就你懂行了吧?”鍾小意白他一眼,“姐告訴你,不要低估這些小年輕的愛,那東西一旦熱烈起來,真是能讓人永葆青春的。”

    “有的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都不會再擁有了,哥,你知道我當年有多後悔,雖然現在釋懷了,終究是場遺憾。”

    “趁還能抓住的時候,拿出你以前以一敵百的魄力好嗎。”鍾小意打了個酒嗝,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不後悔……別讓自己後悔,也別讓他後悔……”

    ――

    蘇雲司回到孟南院子的時候,門是鎖着的。

    他從書包裏找出鑰匙,插進鎖孔裏開了門,徑直去了樓上,在鞋櫃旁換了拖鞋進屋。

    他沒忍住往孟南房間裏望了一眼,裏面黑沉沉的,花瓶裏的花今天沒灑水,花瓣邊緣已經慢慢枯萎了。

    不用見面也好。

    蘇雲司解開襯衫的扣子,脫掉衣服打開浴室的燈,聽見院子裏車輛駛入的聲音。

    關門的動作輕輕頓了頓,回過神來,蘇雲司很輕地嘆了口氣,把浴室門關緊了。

    一天的疲憊在熱水的澆淋下慢慢消散,有時候蘇雲司覺得自己就像一株植物,需要艱難地汲取力量才能活下去,而他的世界又總是充滿了狂風暴雨,幸福這個詞只存在於道聽途說。

    十分鐘後,他洗完澡,圍着浴巾出去。

    孟南正好從樓梯口上來,隔着老遠就聞到一股酒氣,夾雜着煙味和香水味,至少蘇雲司覺得並不好聞,他不喜歡這種味道。

    孟南脫口道:“小司……”

    蘇雲司冷淡地朝他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往次臥走。

    孟南沒有追上去。

    此時兩人的心都是亂的。蘇雲司對孟南又愛又恨,獨佔欲作祟,指使着他上前質問,現實卻是他根本沒有資格管孟南去了哪裏,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而孟南想着鍾小意的話,內心還是無比的糾結掙扎。蘇雲司冷漠的背影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他無法忍受蘇雲司這樣對他。

    直到蘇雲司關上門,孟南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沉默得像尊雕塑。

    而蘇雲司走進房間,取出花瓶裏全部的玫瑰,全部握在手裏撕爛揉碎,帶刺的花莖被徒手摺斷,扔到樓下的院子裏當花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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