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後,摘下一朵粉色的虞美人別在他耳後,蘇雲司回頭看他,摸了摸耳畔的花。
“我的寶貝小司真漂亮。”
還在院子裏,和街道只隔着一道柵欄,這個點了,做生意的做生意,出來玩的出來玩,路上來來往往不少人,蘇雲司臉頰紅了紅,拿起手上的灑水管滋了他一下。
孟南反應迅速地擡手擋去了大部分水流,氣笑道:“小兔崽子,誇你你還滋我?”
從寶貝小司到小兔崽子,也不過滋一道水的時間,蘇雲司早就習慣了,面不改色地繼續澆花,沒想到孟南從背後偷襲,剛換的白襯衫立馬溼了一半。
“叔叔,今天該你洗衣服了。”
蘇雲司調轉噴頭方向反擊,孟南也毫不示弱,清澈透明的水花在夏天耀眼的陽光下熠熠生輝。一來二去,蘇雲司的頭髮被打溼了,烏黑的髮尾粘在耳畔嬌俏的虞美人花瓣上,孟南望着少年臉上恣意飛揚的笑容,一下忘了躲,被水流弄得渾身溼淋淋的。
“我贏了!”蘇雲司眉眼又溼又亮,像雨後枝椏間舒展的桃花。
孟南扔了水管,跑過去捧起蘇雲司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情難自已,根本顧不上會不會有人看。
“唔……再不關水花都要被澆死了。”蘇雲司臉頰緋紅,安撫性地親了親孟南右眼上的刀疤,“等會兒進屋親。”
其實他很喜歡孟南在外面這樣親他,無論是宣示主權還是被宣示主權,都會給予他賴以生存的安全感,可他又莫名反感被陌生人看見,他不喜歡被別人注視。
兩人進屋先關了水,上樓換了乾衣服,孟南穿衣服很利落,一分鐘不到就換好了,湊過來幫蘇雲司系鈕釦,拿毛巾給他擦擦頭髮。
那朵虞美人安靜地盛開在書桌上,和蘇雲司的書本放在一起。
熱戀期的情侶不能總是待在房間裏,蘇雲司舌尖都快被孟南吮麻了,臉頰也被咬了好幾口,正準備撲倒反擊,樓下卻傳來幾道敲門的聲響。
孟南皺眉,往外喊道:“誰?”
“我是蘇雲司的表弟!姑姑叫他回家喫飯!”
表弟?還直呼蘇雲司的名字?
孟南正想走去窗邊看看情況,蘇雲司卻傾身過來抱住他的腰,沉聲道:“不許過去。”
“真是你表弟啊?”
孟南有點印象,好幾年前了,因爲和蘇雲司長得很像,就多關注了一些,這些年倒是再沒見過了。
蘇雲司順了順耳邊烏黑的發,深色的眼眸看不出什麼情緒:“我去一趟隔壁,叔叔乖乖的,等我回家。”
孟南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怎麼和叔叔說話呢?你才該乖乖的,我和你一起過去,我怕他們欺負你。”
“不會的。”蘇雲司態度很堅決,不讓孟南和他一塊兒,“我就去那邊坐一會兒,中午想喫魚香茄子,叔叔能給我燒嗎?”
“真的不要我過去?”
“叔叔放心好啦。”蘇雲司牽着他的手,湊過去啵了啵他的側臉,“正好我和我媽有些事情還沒商量清楚,也該過去一趟了,這天天拖着也不是辦法。”
上個月蘇銘的服裝廠居然從虧空狀態起死回生,趕上了一波潮流,幾個月積壓的貨簽了不少大單,淨盈利幾十萬,這個月好像還能賺更多。
那時候王新芝就找到他,讓他參加他爸的慶功宴,蘇雲司拒絕了。
她還是沒有放棄勸說他和孟南分手,願意給錢,願意給房子,願意給車,這些都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大餅,也許讓她更有了底氣。
孟南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晚上做完就抱着他,給他交代最新的財務情況,包括存款,名下的房產車輛,烘焙店的營收狀態,甚至連家裏有幾缸米都抖摟清楚了。
蘇雲司聽着發睏,沒等他絮絮叨叨唸完就躺他懷裏睡着了。孟南的身體燙燙的,運動後溫度還沒有降下來,渾身散發着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讓蘇雲司在睡夢裏回憶起皮薄餡大的餛飩,飽滿流汁的果實,食慾大增,飢餓感揮之不去。
“來,小司,多喫點這個菜,這個菜吃了聰明。”舅媽熱情地給他夾菜,蘇雲司慢慢回神,把菠菜夾到一邊。
“謝謝。”
他不怎麼挑食,唯一不愛喫的就是菠菜。
表弟王惜舟拿筷子指了指蘇雲司的碗:“他不喫。”
“我喫不喫和你有什麼關係?”蘇雲司輕聲笑道,“你喜歡喫的話就多喫一點。”
“他做生意賠錢,我讀書學費都交不起的時候,舅媽怎麼不帶着表弟過來玩?”
王新芝的神色變得無比內疚,她沒有插話,只是沉默地喫着飯,和她的弟弟坐在一起。
蘇銘沒有在家,飯菜都是王新芝一個人做的,這家人在這裏住下,卻只是假意幫忙擇了點菜。
“哎喲小司你這話說的,這幾年小舟讀書壓力好大,我們家也過得緊巴巴的,要是你舅也跟你爸現在這樣有能力,我們早就把你接到老家來養了。”
蘇雲司笑了笑:“我還以爲是我當年嚇着你們了,你們不敢來了呢。”
王惜舟哼了哼:“當時捱打的是你,我爲什麼不敢來?”
舅媽輕斥道:“小舟,怎麼跟哥哥說話的。”
“哼。”
“他說的挺對。”蘇雲司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所以今天叫我過來有何貴幹?”
“沒有,就是聽姐姐說,你好久沒回來了,一直在隔壁住着多不好,多麻煩人家,正好我們暑假過來玩,一大家人在一起聚聚。”
“不麻煩啊,我們很相愛,我願意住他那兒,旁人管不着。”
王新芝急聲道:“小司!”
王惜舟伸手指着他嘲笑:“哇!媽,你看!表哥是同性戀,送上門給別人當老婆!”
王新芝猛地站起來,啪地給了侄子一耳光。
“姐!”舅媽站起來護着自己十六歲的寶貝兒子,“小舟,快給表哥和姑姑道歉!”
蘇雲司看着自己的母親,有點意外。王新芝扇了那巴掌後好像有點後悔,手垂在身側,微微地發着抖。
王惜舟怒眼把飯桌邊的人瞪了一圈,屁也不放一個,拿着手機就跑出去了。
舅媽討好地道着歉,王新芝怔怔地坐了下來,蘇雲司倒覺得土豆絲挺好喫的,但不能喫太多,否則孟南給他留的飯就喫不完了。
過了一會兒,王新芝進廚房添飯,蘇雲司也站起來跟着過去,打算和母親再談一次關於孟南的話題。
“媽,我和孟南商量了一下,再過一個月就搬去北京了,可能半年就回來一次,您看您是跟着蘇銘還是跟着我們。”
王新芝端着碗,面容有些憔悴。
蘇雲司也不着急,靜靜地等着她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很保守,很傳統,卻又很心軟的女人,這也是蘇銘輕易地把她捆綁在身邊的繩索。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和一個比他大十五歲的男人在一起,卻又迷信愛情的神聖與不可背叛,這些天估計也很煎熬。
“你當時沒有學費……是他幫你交的嗎?”
蘇雲司點頭,說是。
其實不是。那時候孟南也不知道他家裏艱難到那種地步了,他高中學習很忙,還要在乾涸的海綿裏擠時間去兼職,實在太累,便很少再去孟南家串門了。
“你真的分清楚感激和喜歡了嗎?”王新芝眼眶溼潤,“會不會……”
“我很清楚。”蘇雲司淡淡地笑着,墨色的眼眸裏沉澱着難以言述的溫柔,“我對他既有感激,也有愛,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媽媽,你希望我幸福嗎?”
“當然……”
“我現在就非常幸福。”蘇雲司伸出左手,給母親看中指指根處那一圈深色的刺青,perioded""""""""amourpassionne――花體的法語像是荊棘,刻進骨血裏,成爲永不磨滅的印記,至死不渝的熱戀期。
王新芝忍了忍淚,看着那個特別的戒指,哽咽着問:“他帶你去紋的?”
“是我要紋的。”蘇雲司收回手,“他怕我疼,還不願意呢。”
“他對你挺好……”
“不是挺好,是特別好。”蘇雲司垂眸看着母親,“我沒見過像他那樣傻的人,真的把心都掏給我了,我現在是靠他的心在活着。”
王新芝忍不住落淚:“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真的。”蘇雲司說,“我什麼時候騙過您?”
他從廚房操作檯上抽出一張紙巾,俯身給母親擦眼淚。
“媽媽,我和我愛的人兩情相悅,您應該爲我感到高興,而不是傷心。我這輩子沒碰上幾件幸運的事,能和孟南在一起已經是奇蹟了。我不奢求您的寬容,只是希望能把擁有這份奇蹟的喜悅傳遞給您。”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