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爲這一聲哥哥,喊了,問題也不算大……”段山柏扯着笑臉,強硬解釋,“我見你的第一眼,便覺得這位道長玉樹臨風,且道長放生黃鼠狼妖這事心善,就讓我想親近親近,這不沒忍住,就喊了聲哥哥……”

    許遂行看着他神情不變,動也不動,也不知有沒有將這解釋聽進耳中。

    “況且我應當是小哥哥一些的,我這般喊一聲,倒也沒錯……”

    沒錯是沒錯,可許遂行總覺得這聲稱呼熟悉。

    他臉色變了變,問:“你從前是不是認得我?”

    段山柏抓了把頭髮,“遂行哥哥不是說過我們不相識嘛,既然不相識,我怎會認得你?但我現在認得了,你叫許遂行,雲劍宗的弟子嘛。”

    許遂行不禁有些懷疑,他將段山柏拽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始終沒看出這人眼裏閃出任何不對的情緒,才勉強信了些。

    見他沒再發言,段山柏又去抓住他的衣袖,“遂行哥哥,我們喫飯去吧?我餓得慌。”

    “你別這麼喊我。”許遂行拽回自己的衣袖,不料段山柏力氣更勝一籌,自己是生生被拖着往前走,“別拽我衣服……我的竹竿,布,哎!”

    “我給你拿,我們去喫飯,我有銀子,我請客!”

    …

    原本想着用一塊胡麻餅解決午、晚飯的許遂行就被這個毛孩子給拽到了鎮裏的一家酒肆。

    他們原是要去飯館的,可好巧不巧,恰逢飯點,小飯館裏坐滿了人,一個空位也沒有。許遂行又是怕熱的,一碗熱面能喫得滿身是汗,段山柏便把他拖到了酒肆。

    酒肆主要是喝酒,喫得都是些下酒的小菜。不過廚房內也會備有一些未烹飪過的菜和肉,若客人有需求,炒上兩個小菜也不是不行。

    只要銀子到位,什麼不行?

    許遂行平日少飲酒,幾乎沒到過城鎮或村落的酒肆中喫酒,若非段山柏帶他來,他都不知道這兒有飯菜可用。

    段山柏身爲逍遙閣弟子,雖說自己手上功夫不行,但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肯定只多不少,否則也不會生出個與誰接觸都能聊個暢快的性格。

    落座酒肆中,小二肩上搭着一條抹布湊前來,沒給他倆倒茶,問了聲“二位客官,要些什麼酒”。

    “不喝酒,上盞茶。”段山柏道。

    小二頓時明白二人是來喫飯了,以免誤會,他還是問了一嘴:“二位可是要用飯?”

    “是,可還有鮮蔬?”

    得了迴應,小二給他倆報了廚房裏還有的鮮蔬與肉,招呼人拿來熱茶,又報了一通菜名,聽得倆人腦袋嗡嗡直叫。

    小二最後以一句帶着節奏的“客官您看喫點啥”做了結尾,他似乎不是酒肆小二,而是某個飯館的夥計,自家菜餚名字在他們這可是倒背如流。

    喫點什麼的問題拋到了許遂行這,許遂行飲了口茶,說:“隨意。”

    “蘿蔔燒排骨和釀豆腐如何?”

    手因兩個菜名忽地一頓,杯沿燙着了嘴脣。

    這人點的菜怎麼這般合自己口味呢?還都是自己偏愛的菜。

    巧合吧。

    許遂行不動聲色舔舐着燙着的地方,輕輕抿了口茶,“我喫什麼都成,你銀子不夠,和店家買兩個粗麪饅頭也行。”

    “放心吧,我在外遊歷有一段時間,荷包裏的銀子不算少,今天你想喝這裏最好的酒我也是出得起的。”段山柏拍拍荷包信誓旦旦道,轉頭面對小二:“就上這兩道菜,再來一鍋稠一點的米粥。”

    “好嘞客官,您請稍等!”

    小二走開,許遂行往他的荷包望去——他若有足夠的銀子,那荷包應當是鼓囊的,可這會荷包扁平,一眼瞧去就不像是“銀子不算少”的模樣。

    如此看來,這荷包大概是他的乾坤袋了。

    “我記得你說你是逍遙閣的弟子。”許遂行打量他好一會,見他背上空空,帶着些許懷疑發問:“逍遙閣以練劍爲主,煉藥爲輔。你說你身手不佳,但獨自在外,不至於連佩劍都不帶吧?”

    “遂行哥想看我的佩劍?”凳子還未坐熱,段山柏又站了起來,整隻手伸入荷包中,隨意掏了掏,拽着一把劍柄將劍拿出,“佩劍自然是要帶的,只不過劍背在身後時行動太麻煩,我就將它塞進乾坤袋裏了。”

    長劍被段山柏放到桌子上,靠緊許遂行,恨不得要讓他看個仔細。

    可許遂行對他的劍不感興趣,他只是想確認一下,這人是否真是逍遙閣的弟子。

    相對於其他宗門弟子,逍遙閣是最難辨別身份的一個宗門,難以辨別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爲逍遙閣沒有家紋或信物,要出入逍遙閣,靠的就是自己那一身靈力。

    因此在山下,不少假道士會冒充逍遙閣弟子的身份,從而在江湖上坑蒙拐騙。

    其實,也並非沒有辨別的方法。

    逍遙閣主練逍遙劍法,煉藥爲輔,而他們有一枚每個弟子都會練的奇異丹藥,由於閣主懶得起名,這丹便直接被換做“逍遙丹”,逍遙丹僅能由習得逍遙劍法的弟子使用,用過後也沒有什麼強身健體的作用,他只會讓使用者的嗓音稍稍變尖,並讓他們身上散發出一絲木香,以上所有效果,也就維持一刻鐘左右,正好讓人辨別身份。

    雖然對其佩劍不感興趣,但許遂行還是很給面子的瞅了一眼。

    這劍是桃木所制,與他那烏木所比,要白上幾分。不知練劍之人是否都有在自己劍上雕些東西的習慣,自己那把劍上雕有山峯,因而喚作山紋劍,而段山柏的桃木劍柄上則雕着幾條水波……

    許遂行問:“你這劍怕不是叫水痕劍?”

    “這劍喚作水影劍。”段山柏答道。

    那還真給他猜了個大概。

    劍的問題不必多說,許遂行在他面前敲敲手指,直言問:“你可有丹藥?”

    這問題妥妥表面了許遂行並不信任段山柏的身份。

    段山柏卻不以爲然,又把手伸進荷包裏掏了一把,掏出了一個小錦盒,從中拿出一顆丹藥,就着茶水一併吞入肚中。

    半晌,段山柏身上散發出淡淡木香,隨後嗓音也變得有些尖銳:“這下該信了吧?”

    許遂行點點頭,往那喝了一大口的茶杯沏上八分滿的茶水,將對方的劍往前推挪,段山柏明瞭,將劍收回乾坤袋中。

    許是吃了丹藥嗓音會有變化,這一刻鐘裏他閉口不言,難得的安靜。

    酒肆之中坐了不少人,段山柏一靜下來,觥籌交錯與街上叫賣的聲音越發明顯,一聲聲傳入許遂行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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