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兄,你混入邢家堡爲的是此劍吶。咱們相交一場,也算共歷生死,愚兄勸你將那燙手山芋贈予我,由爲兄來替你擋下這天下英豪的挑戰,如何?”
說話的就是剛與竹一經歷生死一戰的梁啓義。只是時過境遷,兩人似乎好像又成了對立面。他並不回話,只盯着山口,自從梁啓義說話以來,就有江湖中人不斷上來。
小小的破廟前不過幾畝地,已經聚集了數十人,雖服裝各異,但都是江湖人常見打扮。可這會兒上來的一幫彪形大漢,坦胸露乳,贅肉抖動,肩頭扛着一鐵錘,上得平地來有幾個氣喘吁吁,惡狠狠地罵着鳥語。
梁啓義終於將目光從竹一身上移開,轉而看向那夥人,其中一個大漢粗聲道:“看個鳥,寶劍在哪?這鳥山勞什子高,爺爺可不能空手而回!”
梁啓義冷哼了一聲,不搭理他,好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那大漢揮動着錘子就要打過去,卻是讓身邊人攔住了。
這夥人明顯是胡人。身處大秦,無甚稀奇。說到底,在場的大半數人,都是秦國人。在他們身後跟着的是隊儒生扮相的人。衣袂飄飄,腰間佩劍,長髮高束一絲不苟,頗有貴族之風。對於這大漢的污言穢語嗤之以鼻。
少頃,入口處終於不再有人影,在場的一百多人除了竹一外,還不約而同劃分成了兩撥。細看的話許多人身上多多少少帶着點傷痕。
竹一目光流轉,心下腹誹,這兩方人馬不知道在山下已經切磋了多久才達成了這種默契。
場中央,竹一一人居正北,梁啓義爲首的數十人居東南。剩餘數十人包括那夥大漢在內居西南。三方成鼎力之勢。西南爲首的便是那羣儒生扮相的統領,看年紀約摸三十上下。
那人與梁啓義對了對眼色,梁啓義再次轉向竹一:“竹兄,識時務者爲俊傑。莫要逆天而行。”
竹一將錦盒綁好,魈弈劍直指前方,口中道:“來吧。”許多江湖人聽言便要往上衝,梁啓義擡手製止,再勸道:“竹兄,你還是這般固執。你定要以一己之力,硬拼百餘人麼?今日在場的可不是隻會三腳貓的小兵。爲了一把劍,何苦呢?”
“你們爲了這把劍,不顧臉面,以多欺少,又是爲何?”
梁啓義一聲乾笑,原想放棄,瞥見對面那個躍躍欲試的野蠻漢子,還是勸了一句:“相識一場還不知竹兄師承何處,若無師門,不如入我門下,今日之戰,愚兄替你擔着。”
他左邊站着的是一位拿摺扇的少年。看着與竹一年紀相仿,十七八歲的樣子,瓜子臉、丹鳳眼,喫白脣紅,若不細看還以爲是哪家的女郎女扮男裝,遮掩身份。那少年聽梁啓義這般說辭,面色動容,附耳言語。梁啓義神情微變,似有難色。
“多謝梁兄好意。可惜在下並無拜師之意,好意心領了。竹一不識擡舉,此戰之後,若是你我都活着,定當以酒謝罪。”說完環視衆人,冷冷道:“這劍你們若是想要,就來奪。”
話一出口,只幾人向他衝了過去,其他人均未動作。衝出取的正是那幾個彪形大漢,面對五人圍攻,竹一一劍便將五人鐵錘削去,攻其腋下,卸了五人右臂,輕鬆解決。
場中人按兵不動就是想看看竹一的武功,這一點竹一當然知道。若是收着來,必定要被看輕,太露便有可能漏了底,被高手找出破綻。於是他利用利器露一手,一來威懾,二來留一手。
西南陣營的首領先衝竹一抱拳,然後揮了揮手,幾個大漢上前將五人扶了下來。竹一沒有動。衆人已經議論紛紛了。今日來的人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或家族。
其中大秦第一塢堡幷州毛家,也就是那夥儒生打扮的人。爲首的叫毛昶,在他眼中竹一就是年紀輕輕的無名小卒,竟然妄想將鹿盧劍據爲己有。
自己因張平的信件趕來洛州,誰知遲了一步,還以爲要白跑一趟,一大早又收到消息說鹿盧劍會在此處出現。誰知,各家都收到了風聲,齊聚山腳。不僅如此,連晉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免不了,一番爭鬥。最後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雙方建議休戰,待找到鹿盧劍再一決高下。由於毛家的聲望高,便被推舉出來當了秦國各路人馬的統領。
毛昶作爲毛家的家主候選人,備受長輩青睞,跟着到處遊歷,增長見聞,算是見多識廣的,他仔細觀察竹一,具體說是竹一手中的寶劍,可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連他都不知道,那他身後那些議論紛紛的人終究是白討論了。
毛昶上前一步對着竹一說道:“小兄弟,手上神兵削鐵如泥,鄙人眼拙,竟沒看出是何利刃,敢問從何而來?你又師從何人?”
他這話雖然表面客客氣氣,實則居高臨下。竹一併不搭理他。拉不下臉的毛昶,哼了一聲,朗聲道:“這位小兄弟倨傲得很吶。”說話間一直在觀察魈弈劍,但見那劍寒氣逼人,回想剛纔揮舞之時所發出的異響,心中一動,大聲問道:“你這劍處處透着陰氣,與當年的密宗做派甚爲相似,莫非你是密宗之人?”
此話一出,各英豪議論紛紛,有的目露怯意,有的目露兇光。竹一自知魈弈劍上一次出世還是百餘年前,這些人自是沒見過的。嘴角微動,不置可否。毛昶左邊的年輕人接話道:“四哥,若是密宗,我更要去會會他,且看看他的劍法是不是如傳說般厲害。”
毛昶見竹一神情沒啥變化,也不說話,等於白問。再想來若是密宗,又豈會只他一人。這層大概在場之人也都想到了,纔沒有人繼續追問。看來這人來歷只能用實力去探究,於是點頭示意。那年輕人一躍到前,抱拳道:“我乃大秦毛家堡十一郎毛徵,你小子叫什麼?”
毛徵說話的那神情,說不出的輕蔑,竹一閉口不言。毛徵大笑:“怎麼,嚇得不敢說話了麼?你若交出寶劍再向我四哥磕頭賠禮,我饒你一命。”在場的衆人眼中滿是看戲的意味。
毛昶咳嗽了一聲,交代道:“阿徵,不可輕敵。速戰速決。”
此時竹一卻是看向梁啓義,但見那人也是一副看戲的樣子,心下了然幾分,眉頭微微鬆動。這一細節沒逃過樑啓義的眼睛,後者正暗自得意:這小子眼力勁不錯,看得出我是要看誰的戲。那姓毛的小子怕是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