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竹舞紀 >第12章 烏龍
    臉上有些灼熱,約摸是那耀眼的光芒所致。我睜不開眼睛,不禁擡起右手擋了擋,試探着睜開了眼睛。在我的左前方,有一位姑娘側對着光,那隱約可見的面容,傾國傾城。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他語帶威嚴對我說:“自此,你喚竹一。”

    然後,光逐漸在彙集,熱感也隨之消失,我想問問他們我來自哪裏,家在何處?可是,我叫不出聲,我伸出手去抓,擡起手發現,我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劍,只得鬆開它再去抓,爲時已晚。他們已然消失在白點之中。

    竹一身體晃動,左手微擡,腹部用力,做起身來,隨着撕裂般的疼痛,他咧嘴發出“嘶”的一聲,迅速躺下一動不動。睜開了眼睛。周遭空氣有些潮溼,臉上還殘存着灼熱之感,目及之處是長了青苔的岩石,似乎是一個山洞。他這才發現剛纔又做了那個夢。只是臉上的灼熱感在疼痛感取代後也在消退。

    “你醒了。別亂動,好容易給你處理好的傷口裂開了便麻煩了。”

    這是個低沉沙啞的聲音,讓竹一更確定剛纔的一幕幕不過是夢境。他循聲望去,不遠處有堆篝火,一個男子背對着他在烤着什麼。

    男子放下手中的烤肉,站起身子,邊走邊說:“方纔是不是做噩夢了,這般激動。”說話間,他仔細查看了竹一的各處傷口,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嗯~,幸好,餓了吧。喫點?”

    “你這內外傷的經脈,外傷傷的皮肉,可沒傷着喉嚨。”

    “這是哪?”這三個字吐出來,吸了一口冷氣,肺部有如劍刺,又疼得竹一呲牙咧嘴。那男子朗聲大笑,笑完後正色道:“是小弟糊塗!忘了你這還斷了根肋骨,是做不得聲,躺好躺好,別說話。”

    竹一轉動脖子,靜靜看着那人,男子清了清嗓子:“這裏是洛州城北的一座我也不知道叫什麼的山上。”他說着轉身撕了塊肉下來,遞給他:“喫吧。可香了。”見他一動不動,又補了一句:“多喫些好的快。”竹一擡起右手,面部抽搐,頓了一下,還是咬着牙接過。

    也沒喫,再問:“你發現我的時候我身邊有沒有,有沒有看到我的兵刃。”那人歪着腦袋想了想,答道:“當時,那裏除了一些血漬和半死不活的你之外,空無一物。”竹一嘴角微動,像還有話要問,但最終沒問出口,他慢慢把肉送到嘴邊。雖然慢,但喫得挺香。

    男子看他動作逐漸流暢,滿意地回到火邊。看起來那烤的是隻兔子。焦紅的皮脂下油滲出來,滴在火苗上,滋滋作響。他拔下一隻後腿,吹了吹一口咬下,頓時口齒生香,脣角泛光。再掏出個酒壺,喝了一口,那感覺,怎一個美字了得。

    酒足飯飽,男子又走到竹一身邊,隨意擦拭了一下他嘴上的油光,笑呵呵地說道:“我姓宮名常,平常的常,行八,你叫我小八就得了。兄臺貴姓?”

    “姓竹名一,行一的一。”竹一此刻纔看清這人容貌。棱角分明,五官端正,些許秀氣,和那粗獷的聲音可不匹配。脣邊無毛,還是個孩子。粗衣麻布,窮苦出身。

    “哦,家中亦行一?”竹一沉默不語。宮常又家長裏短問了許多,這一車軲轆的話都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宮常以爲是他傲慢,故意不答。氣得他直跺腳:“小哥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你從閻王爺眼皮子底下搶回來。早知你如此這般不知好歹,不如讓你死在那荒郊野嶺的。清淨。”

    見他面紅耳赤,像是真的生氣了,竹一方開口道:“救命之恩,不敢忘懷。竹一不答,只因不知。別無它意。”

    這~宮常消化了一下,面色瞬間恢復如常,然後搔首撓腮,嬉皮笑臉的說道:“原來也是一人喫飽全家不餓的同道兄弟。你別瞧我行八,可我也是孤家寡人,流浪四方。”

    這回兩人都沉默了。良久,竹一開口道:“他們,你們,你們是被戰亂分散了嗎?”

    宮常吸溜一聲,笑道:“沒有,不說這些。是時候給你換藥了。你忍着點,之前你是半個死人,上藥是個容易活,這如今你活過來了,小哥我怕有的折騰囉。”

    竹一輕笑:“放心,在下不才,再不濟,也能忍着不亂動。”宮常嘿嘿一笑:“但願如此。”因爲竹一傷實在太多,肋骨斷了剛接好,根本動彈不得,宮常只能把他翻來覆去的挪動,再小心翼翼的,總是少不了受罪,可竹一還真就沒有掙扎也沒有□□。

    五天後,竹一已經能下地了。宮常感嘆他這驚人的恢復能力,並自豪自己的醫術。順着他的話,竹一問道:“你這妙手回春之術師從何人?”宮常收斂了自豪的表情,擺了擺手:“家傳而已,這世道,哼,濟人有何用。”

    竹一再沒有多問一句,兩人交流最多的便是竹一的傷勢。第十八天大早,宮常留了些乾糧和一行字:“傷已無礙,有緣再會。”簡單的八個字,很不像宮常的風格,可除了他沒人會留字。

    養傷期間,竹一偶爾由宮常攙扶着走到洞口曬曬太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活動範圍不過方寸,如今宮常能放心離開,說明自己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他已經知道這就是那做無名小山,於是憑着感覺回到了與那神祕人以及趙後雨大戰的地方。

    無風林葉靜。如今這地上莫說打鬥痕跡,就是血跡都難辨認了。不過大半個月的光景,物是人非至此。竹一頓時感覺有些累了,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拿出乾糧和飲水。烈日蓋頂,有些燥熱,他挪了個陰涼處,恰好清風不請自來,令人神清氣爽。

    傍晚,竹一回到伍熾藏匿的地方,卻不見徒弟身影。但見屋內陳設如常,桌上亦無灰塵,想必是有事出門了,便在旁等候。果然,不多時,他察覺門外有人,提高音量道:“小伍,是我,進來罷。”

    “師傅,您果真還活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哪能那般容易就死了。您這些日子到哪裏去了?江湖上盛傳你死在一個神祕人手中,可徒兒不信,死要見屍阿,否則徒兒怎能信那些個。”

    這伍熾神色複雜,眼中既是驚訝又是欣喜,撲到竹一身邊,抓着他的手腕說個沒完。這個話簍子徒弟呀,別說,這時節聽着、看着,就兩字:親切。

    說了半天,終於見到竹一臉上有了疲憊之色,伍熾才收了話匣子,殷勤地給他倒了杯水,見他喝下。又殷勤地問道:“師傅,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對了,師傅,您剛不是說您重傷昏迷了,那您這傷是誰給你治好的。告訴徒兒,我可得好好感謝他。”

    “他看我好得差不多了,就走了。我也不知他的去向。弄些喫的來。”伍熾脆生道:“好嘞。”

    席間,竹一把最近江湖上的狀況問了個大概。伍熾講得也是繪聲繪色,就像他親眼見到的那般。

    那日竹一昏死過去後,趙後雨激戰神祕人,最後使出漫天飛雨終於屏退強敵。留下了鹿盧劍。他也精疲力竭,昏倒在地。梁啓義等人趕到,打退了毛昶衆人,終於得到了傳說中的寶劍鹿盧。

    就在他欣喜地拿到手上端詳時,劍身竟是裂開了。這劍竟是假的。它大抵是受不住多番神兵的擊撞,在最後一顆雨石的撞擊下,終於承受不住,斷裂了。

    “什麼?假的?”竹一聽到這裏大喫一驚。

    兩隻老狐狸,拼命算計的;幾百人爭不惜放棄家國成見,放棄廉恥之心以多欺少聯合搶奪;而他更是拼了一條命去搶奪的竟是個贗品。這是多麼荒唐可笑的事情。他越想越氣憤,同時,越想越覺得憋屈,臉色逐漸變黑。眼神逐漸迷離。

    伍熾瞟了師傅一眼,暗道不妙,乾咳了幾聲,繼續說道:“其實也不能說是假的,那劍也是把寶劍,好像叫,叫?對了,純鉤!這劍也是歐冶子所鑄,關乎着鹿盧劍的祕密。”說到這,他再瞟了瞟竹一,見其面色好了些,便問道:“師傅您想聽嗎?”

    “快說!”

    “好嘞。”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