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竹舞紀 >第33章 分庭
    伍熾一邊喝着小酒一邊和竹一敘話,忽然,一個閃身,便不見了竹一身影,留下一臉茫然的伍熾端着酒杯在空中劃來劃去。

    “小舞,這都是哥的私藏,你,會還的罷。”曹星燦說着,眯眼一笑,伸出去的手稍稍往回收了一點點。

    “若是無趣,小舞頃刻便還你。”

    “那便是還不了了。”看着哥哥一臉惆悵,張星舞嗔了他一眼。

    “《汲冢瑣語》、《列異傳》、《搜神記》、《十洲記》、《越絕書》、《穆天子傳》哥,平日裏讓你癡迷的就是這些呀。”

    “誒誒誒,聽你這語氣,好像有些鄙夷阿。看不上阿,你還我,若不是你是我的小舞,又說要我平日裏最喜歡的玩意,我還捨不得拿出來呢。這些個可是稀罕物,有錢還未必能買到呢。”說罷曹星燦要從張星舞手中拿回書籍。

    “好嘛,好嘛,小舞錯了。”張星舞笑起來的眼睛,彎彎的,煞是好看。曹星燦又嚮往常一般感嘆:“我這妹子長得這般無法形容,將來哪個能配得上哦。”

    習慣成自然,所以被誇的人,絲毫沒有反應,隨手拿起一本便讀起來。翻了幾頁,看得張星舞想打哈欠,但沒有表現出來。

    竹一跟隨的身影是小九。兩人到了一處寂靜處才停下來。

    “去隨郡之前,你是如何答應我的?”竹一沒猜錯,小九劈頭蓋臉就是一番質問。

    “你說的,少主自己可以保護自己,我顧好自己就行。我做到了,更何況,她現在好好的。”

    小九的快劍表達了她對這答案的不滿。竹一預料到由此一架,不慌不忙,應對自如。剛開始小九的劍招雖然凌厲,但氣勢不盛,頂多就是教訓教訓的意味。當竹一併不是閃躲,而是力敵時,她手中的劍,劍氣大漲。

    火光石電,風鳴劍嘯。五十招過後,竹一不再施展如影隨形,他會的她都會甚至比他更熟悉,再這麼打下去只能是輸。他用回師門武功,先前,鬼異經中“壺天驅神”這一招他始終用不好。自學習如影隨形以來,他忽然開竅了。

    此招分爲六式,前五式招式普通,平平無奇,第六式纔是殺招。可是,就是這第六式,竹一使出來總是不順手,這招式勢大氣小,需借力打力,以小博大,猶如凡人上九天仙境痛打神仙,出其不意,不可預測。

    如影隨形的功法修行,雖然使身輕如燕,但其實它裏面的步伐大有深意。每一步的所踏之處都是講究,暗合天罡地煞,星宿分野,若不是精通易學,難以窺探其中奧妙。正所謂,前因後果,每一步承接上一步,沒上一步分牽後一步,看似順理成章,實則步步爲營。想通這一點,“壺天驅神”這一招的要害竹一便掌握了。

    他先使出第一式:地龍。顧名思義,竹一持劍攻小九下盤,在小九眼中這是敗筆,她輕輕躍起,竹一順勢使出:九天。仍舊顧名思義,蹬地而起,劍問九天。小九在空中雙腳互借力,挺身倒轉,與竹一首首相對,兩人劍尖相抵,分毫不差,有了這一瞬間的借力,小九改變力道,翻身下地。

    第三式,劍招成劈。小九灌內力於劍刃之上,擋下來人招式。竹一卻是中途轉腕,改劈爲削,如影隨形步在小九腳下更顯靈動,頃刻之間,轉守爲攻,她的劍刃劃過竹一的劍刃,直達他眼前。

    竹一似乎等的就是她的趨身,左手五指緊握,拳頭朝着頭上便來,腳下也沒閒着,右腳擡起便是飛踹。小九偏頭躲過拳頭,閃身躲過飛腳,趁着他下盤未站穩時,劍氣起。

    終於來了。小九在竹一眼中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得意,心下一沉,爲時已晚。竹一手中長劍在空中數點,方纔還不覺得有的劍氣四起,她自己的劍氣將竹一在四周留下的劍氣連成一氣,她秀眉緊蹙,眼見着竹一的長劍直指自己,一咬牙,運氣唰唰唰在自己周圍用劍氣劃出一個圈。

    竹一這一擊被擋了下來,未討到便宜,可小九卻是吃了大虧。竹一收了劍,輕輕說道:“小九,還打嗎?”

    再打下去,小九有自信,他並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經過方纔這一消耗,即便勝了,也可能是兩敗俱傷。好歹都是影衛,她不過一時氣憤想教訓他一下,沒想到自己被他不着痕跡地算計了。這小子,危險!

    “今日是我輸了。下次再比。”

    竹一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這麼坦然。眼中稍滯,隨即恢復如常,衝她抱拳。主動和她說了姑孰之事,是解釋,也是退步,給她臺階。

    “少主不得不行姑孰之行。桓府守衛森嚴,不得不借火打草驚蛇,調虎離山。本來,計劃天衣無縫,沒想到關鍵時刻橫生變數,我打不過來人,只能勉強護她出來。是我技不如人。”

    “她爲什麼要去姑孰。你們不是在隨郡打秦軍嗎?來的是甚麼人,那桓衝有這般厲害?”

    “餘下的,你去問她。我不便多言。”

    小九點了點頭。對於他的分寸感,還是很滿意的。這小子,武功進步神速,這心眼貌似也不如剛見的時候少。對於他“危險”的評價沒有消減。

    兩人一左一右回到張星舞的書房時發現房裏多了一個人。不知道三人說了甚麼,兩人回來時,正一道往外走。

    兩刻鐘前,議事堂。

    張亦瑜和大長老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讓一陣咳嗽聲給打破了。二長老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好容易胸口那口氣順了,他訕訕道:“諸位見諒,家主和大哥這氣勢逼人,我身子弱,承受不住。咱這人選還定不定,不定的話,容我先回家喘息喘息。”

    曹亦珏立刻接話道:“咱曹家一向低調,若不參加這司武會,江湖上莫不是把咱們給忘了。何況,這贏家可是能得到書五哩。”這族議本身就是爲了這事,讓張亦瑜和大長老攪和一下,差點把正事兒給耽誤了。二長老將主題拉了回來,又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雷區,這手段,曹亦珏心裏狠狠佩服了一把。

    三長老也說道:“咱曹家向來不主張入朝。只是,現下時局動亂,爲了百姓安居,不出一份力,說不過去。至於那鹿盧劍,老大,你也別太當真,是真是假還未可知。”

    “三哥,這話就不對了。鹿盧劍的傳說真不真另說,那劍可是記錄在冊的寶劍。咱們習武之人,對這神兵利器都沒了追求,還習什麼武。我對寶藏不感興趣,但是都說鹿盧劍裏有失傳的《太平要術》,不論真假,都得試一試,那可是《太平要術》阿。再說了,司武會上咱贏了,咱就是各武家之首,可統領之!”八長老是他們那輩兄弟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不過知天命的年紀,心裏的慾望還是比幾位哥哥強些。

    長老們都發話了,小輩當家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張亦瑜心中不悅比大長老消散得快,她今日這麼大火氣,多多少少還是與張星舞有關。那日,她那麼決絕地拒絕修習《清翎書》,等於拒絕了家主之位。她當時明明白白地問了張星舞:“你可知,你不願休息此法,意味着甚麼?”

    那孩子竟然斬釘截鐵地說:“我當然知道。若是當家主要給你一樣,我情願不要這權力。”雖然自己當時沒有表現出驚訝,但她自己知道,那日還是有些震驚的。就如他人說的,張星舞自小便恭敬謙和,對自己要求頗高,實在不像會撂挑子的孩子,爲何?

    大長老見張亦瑜不說話,以爲她在反思。對於剛纔自己強硬的態度,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畢竟是一家之主,還要管理整個曹家。這麼想着,面色緩和了不少。

    堂中人吵來吵去,一些人支持三長老,只抗秦賊,不入朝廷。一些人支持四長老,審時度勢,順應天時,依附朝廷,統領武家。大長老聽不下去了,清了清場說出了自己的態度:“我支持老八的說法。我曹家蟄伏這麼多年,也該一鳴驚人了。三娘,你說呢?”

    這下,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家主身上。張亦瑜不是一般的習武的女子,就是因爲性子太跳脫,不安於室,大長老纔不希望她當家主。如今,有出風頭的地方,她肯定不會放過。

    張亦瑜收回了思緒,頓了一下,說道:“曹家祖訓有云,避世自修。我認爲,這司武會去走個過場,不辱沒我曹家就行了。”

    嘿,大長老剛下去的火又上來了。心裏直罵:“張亦瑜,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吧。年輕的時候比誰都愛蹦躂,現在跟我說修身養性,淡泊名利,信你就有邪了。”嘴上也不饒人。

    “這些年閉關,閉得你血性都沒了是吧。可你方纔對我倒是有血性得很。避世自修說得是曹魏時期。三國盡歸司馬氏都一百多年了,還避甚麼避。被外族從北打到南了,還避甚麼避!再避下去,我輩還有甚麼臉面去見祖宗!”

    習武之人總是受不了慷慨激昂之詞的。尤其堂下年輕一代,面上都有動容之色。又是一番激論,分庭抗禮,爭執不下。最終還是老規矩,投票。一番操作之後,衆人傻眼了,因爲五比五,平了。

    那弟子是曹亦珏派去的,只帶了一句話:“族議,投票未決,速來。”張星舞果然來了。是來投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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