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一聲驚呼,露出了小女聲的本質。
那白衣人放下簫,直接奔過來,把袁綽小小的身軀抱起走進亭子放在竹蓆上。自己跪坐在袁綽的對面,靜靜地端詳。
袁綽捂着胸口,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擡頭看去,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你。。。你。。是誰?”
她對面的人是一個挽着總角的少年,一身衣裝雖然是白衣,卻是男子裝束。從他領口袖管裏露出的皮膚十分白皙,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側柏木香味。看得出他也是一個出身世族大家的子弟。
最最奇特的是面前這人的臉上有個皮質的面具,把鼻子尖以上的部分完全遮擋,除了孔洞內的眼睛,整個臉只露出一張脣紅齒白的嘴巴。嘴角微微上揚,彎出一道好看的弧線,一側臉頰上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看來自己的狼狽讓他哂笑了。
袁綽擡起眼簾,正對上那皮面具孔洞裏的目光,雖然眼睛都未露全,但那雙眸子卻異常明亮,星眸如炬,幾乎可以和天上皎潔的明月媲美。
“小姐,對不起,我。。。以爲是。。。”面具人關切地問:“小姐可曾受傷?在下無心之過。要不要在下去請郎中。。。”他聲音溫柔,舉止彬彬有禮。
袁綽愣住了,一時間再也竟然說不出話來。定了定神,才緩緩說到:“不妨事。。。”
“小妹妹,你一個人夜裏亂跑,多不安全?”那皮面人說話了,聲音溫柔,卻明顯帶着少年男子的喉音。
“我沒亂跑,我是來找你。。。”話剛出口,袁綽一下子頓住了。。。自己來找的是樂女阿曼,不是眼前這個少年。
“你是因爲這洞簫聲纔來的麼”溫柔的聲音壓得很低,卻越發讓男子的低沉渾厚充斥在喉音中。“小妹妹,你能聽懂這首曲子麼?”
這句話勾起了袁綽的驕傲,她把頭儘量揚起,盯着皮面具兩隻孔洞後面的眸子,一字一板地說:“當然,詩經。小雅。鹿鳴的意境是宣王宴客的和諧熱烈,在空曠的原野上,一羣糜鹿悠閒地喫着野草,不時發出呦呦的鳴聲,此起彼應,十分和諧悅耳。只是。。。你的洞簫聲把空曠和廣闊的原野表現的淋漓盡致,後面的麋鹿之鳴爲何聽着歡快不夠,卻隱隱有些擔憂之情?”
皮面具後面的眸子眨了眨,星光愈發閃爍:“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小小年紀,如此精通樂律,伯牙子期之才!”
“我叫袁綽。”小女孩的得意之情藏不住。秀麗景緻的臉龐泛起一團紅雲,卻藏在笑顏如花之後。
帶皮面具的人沒說話,拿起長簫放在脣邊,一瞬間,大海攬波濤,高天飄流雲,乘風九萬里,鯤鵬馭神龍。旋即,嫋嫋麗人來,款款復娉婷。。。袁綽閉着眼睛沉浸在美妙的簫聲中。簫聲平息了良久,袁綽的臉更紅了,她仰起頭,望着面具臉說:“這意境好似在詮釋《莊子·逍遙遊》”
那面具後的瞳仁裏光芒綻放:“果然是知音,《莊子·逍遙遊》:“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正是小姐?“
若是旁人,這句話似乎有挑逗之嫌,只是這話從對面皮面具嘴裏說出,袁綽怎麼也不覺得對方有任何浪蕩子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