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曉龍撇了撇嘴,“到最後,你也沒告訴他們你爲何要炸掉靈脈,一直在講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要我說,你一開始就該說明。就算你真的引起海嘯,他們知道你是爲了他們好,也不會放在心上,對你感恩戴德。爲什麼要刻意引起他們不滿的情緒,兜兜轉轉一大圈?”
“他們知道真相是遲早的事。我之前有說過,有些東西需要提前說了,纔有意義。”王望塵沒有直接解釋這樣做的原因,“儘管我也不能保證,一切都能順着我的心意進行下去。”
人這種生物十分的抗拒別人邀功。
如果有人做了好事,又到處炫耀自己做了好事,在別人看來,他多少有自賣自誇的嫌疑,想要依靠自己的這份功績得到點什麼。
只有別人講出他做了好事,他做的好事纔會得到認可。
爲什麼會有這樣呢?
這深藏在人類的演化之中。
當一個人送出禮物的時候,他內心中渴望得到有形的或無形的回報。當另外一個人迴應了他的期待,對禮物作出反應之時。他們之間就建立了某種社會關係。這種關係是人能夠形成社會的關鍵。
倘若一個人送出禮物,收到禮物的人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回報,送禮物的人大概率不會一笑而過,而是會暴跳如雷。
完全無私的基因並不存在,或者說,完全無私的基因註定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生物就是渴求更多資源,當一個個體不計任何代價地將維持生命的東西分享給其他個體又不從其他個體那裏獲取什麼,它終將自取滅亡。
但如果一個個體拿出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換得另外一樣有利於維持自己生存的東西,便會建立起有利於生存的合作。
人類的演化史其實就是一部合作史,多種細菌彼此聯合形成了真核生物,細胞彼此聯合相互供養形成分化成爲了動物,人類彼此聯合形成了現在的人類社會。
人類在這個過程之中形成了某種默契。
禮物和禮物之間常常是不對等的,但他們卻因爲各自的需求,認爲禮物彼此對等的。別人認爲不重要的,在另外一個人看來或許就很重要。
人們對於這種“不平等”心照不宣,畢竟他們送出去的是自己的“多餘”。
這時候,人羣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拿着多餘的東西、想要換取別人重要東西的個體,結果會如何?
同意交換的個體,因爲被奪走了維持生命的重要之物,大概率會死無葬身之地。厭惡交出重要之物的個體,卻因此活了下來。
雖然現在還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這個推論,但從演化邏輯上說得通。
從這一點,還可以衍生出爲什麼有人會在講出別人講述某人的事蹟之後,對那人進行誇讚,認可他的行爲。
王望塵深諳這一點,所以纔沒有給自己“邀功”,而是懷着誠懇的態度請求“合作”,剛纔他也纔會在許諾幫助之後,要求韓存他們給予自己回報。
只是......
人的可塑性,人比其他生物要強得多。當人類開始改造這個世界,將某些觀點植入信念,他們的行爲也跟着發生了某些變化。
就比如......性行爲是爲了生育,卻有不少人捨去生育,只爲享受歡樂。
這個觀念的改變僅僅是在幾百幾千年之間。
無可否認的是,也正是因爲這個特性,人類才發展出瞭如今的文明。
王望塵看到星留域的官員前,也沒有想到修仙者強大到不可戰勝,是那麼的深入人心。
想要徹底顛覆這個世界,需要改變他們的一些觀念,要去教他們認識自身和世界。
有些東西和計策不一定有效果,可以改變他們心中的根深蒂固,但只有嘗試了,才能知道是否有結果。
抵達無人抵達過的河流,只有一測,才能夠知道河流的深淺。
王望塵也曾想向廣曉龍說明自己這樣做的理由,但考慮到這不是一件易事,暫且不了了之。
“如果你想象不出是否有成效,那就靜待結果。再過不久,就要見到你的老朋友們了。我要想想從何談起。果然還是得先驗驗他們這種是否有奸細?”
廣曉龍撇了撇嘴,“我叫的人絕對信得過,信不過的人,我一個都沒叫來。”
“他們各自帶了許多人過來。”
“我會叫他們迴避的。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只讓信的人過的人過來。只要老夫的名號報出去,外面的人會給我幾分薄面的。”
“我覺得大乘期的修士纔有此等面子。”
“你這小子真是不知道我當年的名號。想當年我可是川古州的絕世天才,若不是......”廣曉龍說到這裏戛然而止,“罷了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待會你就看着吧,他們肯定會給我幾份薄面。”
王望塵沒有過多的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生,並非所有人都有勇氣去面對自己的傷疤。更何況有些傷疤可能刻骨銘心,只要看到就隱隱作痛。
經過兩天兩夜的搜尋和探查,來到波流州的修士基本可以確定魔教已經遁走。
叫來幫手的川古州修仙者交代完一些事情之後,便接二連三前往了靈脈爆炸產生的巨大深坑處。
巨坑深不見底,周圍被破壞得滿目瘡痍,到場的修仙者無不感慨靈脈爆炸的威力,也感慨廣曉龍既然能夠在這個時候想出這樣的辦法逼退魔教。
倘若沒有發生那件事,廣曉龍或許早就在川古州成就一番威名,無人敢犯。
在實力參差不齊的隊伍之中,站着一個絕美容顏的紫發女人,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歲,眼中卻佈滿滄桑,冰冷的臉頰宛若冬日寒雪。
周圍的修士和女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雖然他們都是被廣曉龍叫來的,但他們絲毫不敢招惹這名川古州赫赫有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