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和由衷地想誇誇他,可剛張了張脣瓣,便覺眼前一片發黑,地上那雙朝她走來的黑靴也由兩個變爲四個,又變爲八個。

    她眨了眨眼,剛想擡頭,便一陣天旋地轉,暈倒在了一個充斥着冷質香氣的寬厚懷抱中。

    清甜的桃香被血氣浸染,不再如先前那般燙人。面對千百邪魔包圍也不曾皺一下眉頭的容之,此刻竟暗暗鬆了口氣。

    看到少女冷得發白的嘴脣和眉毛上的冰棱,他意識到什麼,眼尾瞥向幾乎要把自己纏成一朵花的降羅,眸色微冷。

    降羅纏花的動作一下子停了,立刻通通解開,鑽進了少女的衣袖之中,與她寒涼的肌膚融爲一體。

    容之伸手搭在她的腕間,探到什麼後,眉心微微一擰,開始源源不斷給她輸入靈氣,直到江望和身體漸漸回溫,才鬆開了手。

    不知是不是他力氣太大,那細白的手腕上竟留下了兩點淺淺的紅痕。容之一愣,欲蓋彌彰般用指腹輕捻了一下,見紅痕不減反重,忙抽回了手。

    他目光順着那紅痕下移,凝在了那隻白嫩細軟的小手上。

    掌心在剛剛的打鬥中,被石子擦破了皮,滲出絲絲血漬,更襯得她肌膚嬌嫩。

    容之腦海中着了魔似的,又回憶起被這隻手觸碰時的感受。

    冰冰涼涼的,軟得幾乎一用力就能捏碎。

    右臂隱隱又在發燙,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鬼使神差地抓起她的手腕,隔着衣袖放在了右臂上,與上次她觸碰的位置相重合。

    如隔靴搔癢般,那片肌膚竟越來越燙,心底也涌起一股莫名的燥意,連忙將她的手又拿開了。

    可指尖的觸感實在是過於舒服,比世上最上品的玉石還要滑膩。

    人類的皮膚竟都是這般觸感嗎?

    他不想鬆開,也確實沒鬆開。

    修長的指節順着她腕骨的凸起往上,每一片肌膚的觸碰,都彷彿是在探索未知的寶藏。這讓他感到新奇。

    容之握住了那隻手。

    太小了,比他的手掌小了將近一倍。

    掌心的觸感讓他在腦中搜集遍了千年來觸摸過的所有東西,也找不出能與之相比擬的。較之野獸內臟更爲綿軟,較之雪水溪流更爲柔韌。

    只是不知道如果用力捏的話……

    容之掌心微微用力。

    “——咔!”

    關節脫臼的聲音猛然響起,容之心頭一跳,觸電般鬆開了手,不敢再碰。

    “唔……”

    昏迷中的江望和眉心聚攏成小山,腦袋軟綿綿地耷在他的胸口,難受地蹭了蹭。

    容之右臂攬着她纖細的腰肢,第一次如此親密地與人相接觸,鬆開手後,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把人抱起來,手該放哪裏。

    於是他回憶着腦海中匱乏到幾乎空白的“人類與人類之間醉酒後相互攙扶”的動作,將她的一根手臂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試圖將她架起來。

    兩人身高差得有些大,江望和站直了連他的肩頭都不到。

    容之邊心裏想着,她要是再高一點就好了,邊手上用力,站直了身子,結果剛邁出去沒一步。

    “——咔!”

    容之:!!!!!!

    看到了整個過程的小白臉,臉色已經由白轉紅又轉白了,現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拍身上的泥土從地上爬起來,道:“要不我來?”

    容之斜斜掃了他一眼,並沒有打算放手。

    小白臉訕訕背過了身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江望和是被難受醒的。

    胃裏三天的食物都彷彿擠到了喉嚨口,渾身的血液都好似涌到了腦子。她睜開暈暈沉沉的眼睛,入目是一片地面的泥土,還一晃一晃的。

    鼻尖充斥着冷質的香氣,江望和又閉了閉眼,看到那串黑靴上那串輕輕顫動的白玉珠,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容之用胳膊挾在了腰間。

    怪不得難受。

    她想拽一下容之的衣服,結果剛動了一下胳膊,右肩及手指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嘶——”

    江望和秀氣的小臉皺成了苦瓜。

    容之聽到動靜停下腳步,將她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江望和一摸才知道自己胳膊和手指是脫臼了,心中納罕的同時,咬着牙兩三下便給自己掰正了回去。

    她什麼時候脫臼的?怎麼不記得了?

    江望和在掌心處塗藥時,一下子便發現了手腕上,以及手指從虎口到掌邊,無法忽視的兩圈青紫痕跡。

    她正打量着,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自上方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容之道:“你能再長高一點嗎?”

    江望和不知他何出此言,心下不悅道:“當然能。”

    她才十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容之點了點頭,又道:“嗯,大概長到這裏,一個時辰,夠嗎?”

    說着,他比了比自己眉毛的位置,神情不似在開玩笑。

    江望和:“……?”

    一個時辰???

    容之讀懂了她眼神裏的“爲難”,道:“不夠?那要多久?”

    江望和撇了撇嘴,道:“一百年吧。”

    “有點慢,”容之垂眸思索了片刻,淡淡道,“但也不算很久。”

    江望和嘴角抽了抽:“……”

    您等着吧。

    江望和揉了揉翻涌的胃部,覺得好些了,便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又是在一個洞中,鼻尖隱隱約約能嗅到爛魚爛蝦的味道。

    嗜血蝠?

    像是迴應她一般,開誠的佩劍發出陣陣嗡鳴。江望和下意識往腰側伸手卻撲了個空,這才發現佩劍正掛在容之腰間。

    江望和剛要伸手去拿,容之便將劍遞了過來。交接時指尖免不了要觸碰,她一將劍接過來,便感受到一道視線明晃晃盯着她的手。

    她轉一圈,那視線也能跟着轉一圈。

    江望和擡頭徑直對上那雙眼,小白臉好似被窺到了什麼祕密似的,眼神又飄忽起來,欲言又止。

    江望和黛眉一挑:“你的表情,怎麼怪怪的?”

    小白臉還沒開口,容之便側身擋在了他前面,面無表情道:“他很好,沒有怪怪的。”

    江望和:“……”

    感覺更奇怪了。

    手中長劍又震了兩下,將她拉回了神。開誠的魂魄正指引着他們往洞中走去,想來便是去尋他的肉身。

    方纔剿滅那邪魔時,容之弄得那麼大陣仗,竟也沒殃及開誠的魂體,屬實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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