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歷歷春星 >第10章 相救
    說起這個,李沅得意起來,“就等你問這個呢!”她“噔噔噔”跑過去,把立在一旁的兩柄雙刀拿起,抖落刀鞘,刀尖瞬間銀光閃爍,宮人們都紛紛避開。

    宋嘉魚忍不住道:“你小心些。”

    “我耍給你看。”李沅笑道。

    她走出宮殿,一個空翻翻到了外面的院落裏,鵝黃衣襬被寒風吹得獵獵翻飛,她雙手緊接着一個滑轉,亮出了一個漂亮的招數。不等旁人反應,李沅隨即一個蹲掃,帶起院裏地磚上一衆落葉。

    她抿脣一笑,屈身將雙刀扔出,跟着又是一個空翻接住了雙刀,將原本的正握改爲反握,刀風凌厲,刷刷作響。

    李沅一招接着一招,演示了三年前宋嘉魚臨走時教她的宋家刀法。

    很明顯能看出,她着實下了功夫,一招一式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標準得好像刀譜上刻畫下來的一般,她一套刀法舞完,一旁的宮人們都紛紛鼓掌叫好。

    李沅面上也難免有些得色,她走到宋嘉魚身邊揚首問她:“阿南,怎麼樣?”

    宋嘉魚沒有評價,只是伸出手,李沅會意,將自己手中的兩把刀交到了她的手上,宋嘉魚接過刀,並不像剛纔李沅那樣,大張旗鼓地一個翻身翻進院子裏,而是平靜地走到了院子中央,隨意挽了一個花,可她的氣勢卻比李沅強烈得多。

    如果說李沅的刀法讓人忍不住去圍觀和欣賞的話,宋嘉魚的刀法則是一片蕭索和肅殺,讓人不敢多看,生怕她的刀尖下一秒朝向自己。

    宋嘉魚出手又快又狠,步伐卻輕盈如飛,讓人難以琢磨出她的真實意圖。好幾次她縱躍到空中劈砍,都驚落了一地的樹葉。

    同樣是宋家刀法,雖然他們的招數如出一轍,但表現的力度卻讓這看起來完全像兩個東西。等她一套舞完,沒有人喝彩和鼓掌——因爲包括李沅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呆在原地。

    以前宋嘉魚教李沅時也是這樣,總是不去評價李沅表現的好與壞,而是直接自己上手展示給李沅看。

    但這次李沅有些不服氣,“阿南,你有好幾個招數都和當時你教給我的不一樣,肯定是你做錯了。”

    宋嘉魚頷首,“你下來。”

    李沅不明就裏,從臺階上走下來,走到宋嘉魚的對面,宋嘉魚遞了一把刀給她,李沅接過來,宋嘉魚道:“我知道你說的那幾個招數,”她演示了幾下,“是這幾個嗎?”

    “……是。”李沅更困惑了。

    “你看,當你做出這個招數的時候,你的右側是空的,你的敵人很容易發現這個漏洞,並且對你進行攻擊。”宋嘉魚不疾不徐道,“所以,我將這一招改爲了橫檔……”

    這些都是宋嘉魚在戰場上真槍實刀總結下來的經驗,宋家刀法雖然精湛,但畢竟有它不足之處,宋嘉魚結合了實戰,把它改良了一番,讓它更有攻擊性,而不僅僅是花拳繡腿。

    李沅不笨,一下子就看懂了宋嘉魚的意思,“阿南,你好厲害。”

    宋嘉魚收了刀,“不過你這些也完全夠用了,放眼天下女子,也少有能練到你這個程度的。”

    這還是宋嘉魚第一次肯定李沅,她面上一下子高興了起來,“謝謝阿南!”

    宋嘉魚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對了,”李沅高興完,突然想起宋嘉魚身上的傷來,忙道:“我都忘了,阿南你不是才受了傷嗎?怎麼能這麼劇烈地活動?”

    宋嘉魚搖頭,“無妨。”

    李沅愧疚道:“都怪我,只顧着拉你練刀,都忘了這回事。”

    正說着,一個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從外門進來,“小的給公主殿下,宋將軍請安。”他一見到李沅和宋嘉魚,便立刻伏在地上。

    “起來吧。”李沅道,“本宮看你眼熟,你是父皇身邊的宮人吧?”

    小太監誠惶誠恐道:“公主好眼力,小的正是陛下身邊伺候的宮人。”

    李沅眉心蹙了蹙,“是父皇那邊有什麼事嗎?”

    “回殿下,陛下請宋將軍過去一敘。”

    李沅聞言,擔心地看了宋嘉魚一眼,又問那小太監,“父皇有說是什麼事嗎?”

    小太監搖了搖頭。

    “今日陛下賞了杖刑,本來微臣也該過去謝恩的,”宋嘉魚拍了拍李沅的胳膊,“公主不必憂心。”

    李沅嘴一撇,嘟囔道:“謝什麼恩哪。”

    -

    和李沅告別後,宋嘉魚跟着來傳令的小太監一路到了無極殿。李文山一般在那兒處理政事,今日也不例外。

    走到殿門外,太監請她先在原地候着,等他進去通報後再傳。

    片刻後,李文山命人叫宋嘉魚進去。

    宋嘉魚垂首邁入大殿,“微臣宋嘉魚,參加陛下。”

    上首的李文山道:“起來吧。”

    宋嘉魚依言起身,仍舊垂目看着地上,無極殿的地磚全用的是番邦進貢的琉璃瓦,人在上面可以看見自己的身影,和照鏡子一樣。

    “朕聽說你去小六那裏上了藥,怎麼樣,傷勢有無大礙?”李文山聲音低沉。

    “多謝陛下關懷,蒙公主擡愛,微臣的傷勢已無大礙。”宋嘉魚回道。

    “已無大礙,”李文山冷哼一聲,“這麼短的時間,難道你用的是什麼靈丹妙藥不成?”

    宋嘉魚頓了頓,又答道:“本來也是小傷,陛下無須掛懷。倒是微臣不知那夜陛下龍體可否有損?”

    李文山面色稍霽,“無事。”他停了停,“宋卿,你心中可怪朕?此事分明不是你所爲,朕卻仍然處罰於你。”

    “微臣不敢。”

    李文山盯着她看了半晌,確認她的確就只說了這四個字之後,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還以爲你會多說幾句奉承話,宋嘉魚,你怎麼就是學不會?”

    宋嘉魚微微擡起頭,“因爲陛下想聽的不是奉承話。”

    李文山默了一會兒,笑了一聲。

    “陛下,微臣有一個請求。”

    “你說來聽聽。”

    “聽說,是一根宋家箭洗清了臣身上的罪名,臣想看看那根宋家箭,不知陛下可否應允?”

    李文山頷首,“這物證就在朕這裏,元福,你把那根箭拿過來。”

    大太監元福應聲而去,不消片刻,便託着一個盤子回來,走到李文山面前,“陛下。”

    李文山用下巴點了點,示意宋嘉魚,“就是這個。”

    宋嘉魚擡頭一看,不由得一愣。

    這根宋家箭已經斷成了兩半,上面還有殘留的血跡,但宋嘉魚還是一眼認出,這是當日她拿來射沈問之的最後一根箭。

    因爲這根箭上在燒刃的時候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瑕疵,所以宋嘉魚對它印象深刻。

    這樣說來,是沈問之把這根箭送去大理寺的?不可能,他沒有道理這樣做。

    宋嘉魚眼神略微飄忽起來,在朝中,以三皇子李泯和沈問之爲首的文官那一派和宋嘉魚他們是勢同水火。她和沈問之也不僅僅是性格上的死對頭,更是政治上的死敵。沈問之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別樣的用意。但宋嘉魚一時想不明白。

    “怎麼?”

    大概是她盯着那箭看了太久,也引起了李文山的懷疑,“這箭有什麼問題?”

    宋嘉魚搖頭,“沒有,微臣只是在想這隻箭是何時遺落的。”

    “想起來了?”

    “沒有。”

    宋嘉魚收回目光,轉而問李文山,“臣還有一事想請示陛下。青州目前初定,一切都還需要重新佈局組織,臣想不日便返回青州。”

    此話一出,李文山的眸光不易察覺地一沉,“你辛苦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回京一趟,眼下又快到年關,再怎麼也得在這兒把年過了再走,不然傳出去,該說朕因爲今日之事苛待功臣了。”

    宋嘉魚幾乎是料到他會這麼說,只得道:“是,微臣明白了。”

    “你回去好好養傷,莫要多思。”李文山最後囑咐了一句。

    宋嘉魚從無級殿退了出來,外間又下起了雪。她一路沿着宮街長巷往宮外走,靴子一層層撩起地上的白雪,見青和觀藍在宮門外等她,遠遠地一看到她身影,便立刻從馬車上跳下來,匆匆迎上來,

    “將軍!你沒事吧?”

    宋嘉魚在她們面前隨意些,她勾了勾嘴角,“你看我現在,能有什麼事?”

    見青焦急道:“但是肯定還是受傷了啊,本來之前打青州時留下的傷就還沒好全,又這麼一來……”

    “見青,”觀藍制止她,“回去說。”

    宋嘉魚上了馬車,她們兩個坐在外面駕車,被見青這麼一提醒,她想起了自己背上,的確是有一道沒有完全癒合的刀傷,因爲連日來的顛簸,已經有要重新裂開之勢,今天再這麼拿木棍一打……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背上,因爲衣裳穿得厚,所以她按壓時,只感覺出了疼痛,卻不知道傷口是否裂開了。

    等回到府上,她把見青觀藍趕出房間,解下衣裳,再伸手一碰,摸了一手的粘稠鮮紅的血。

    傷口果真裂開了。

    宋嘉魚神色冷靜,先不緊不慢地把藥粉悉數撒在傷口上,然後拿乾淨的白紗把傷口裹了起來,正裹到一半,忽然聽見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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