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歷歷春星 >第23章 纏繞
    沈問之幾乎在一瞬間睜開眼,從牀上一下子彈坐了起來。

    他捂着莫名其妙斷掉的右手掌,睜大眼睛看向眼前莫名其妙出現的宋嘉魚,倒抽着冷氣,“宋嘉魚?你在做什麼?”

    “嗯”宋嘉魚對眼前的情況也感到很棘手,“這個,那個,我”

    沈問之忍着手掌傳來的劇痛,“你怎麼在這裏?”

    終於有個自己能回答的問題,宋嘉魚立刻答道:“我來看你。”

    沈問之擰緊眉頭,反問:“我信?”

    確實有點荒謬了,宋嘉魚深吸口氣,理了理思緒,“是這樣的,陛下聽說你病了,讓我來代他看望你。”她看着沈問之黑白分明的眼瞳,無奈道:“我騙你做什麼。”

    “然後你就過來把我手掰斷了。”沈問之諷道。

    “不是,你抓着我手不放,我能有什麼辦法?”

    沈問之頓了頓,復而道:“你沒長嘴?不會把我叫醒?”

    宋嘉魚徹底被他這句話問住,她也不知自己剛纔在想什麼,居然沒有想過把沈問之叫醒。

    明明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事。

    她掀起衣袍,乾脆在沈問之牀畔坐了下來,沈問之頓時警惕往後挪了一大截,“你做什麼?”

    宋嘉魚沒好氣,“手給我看看。”

    “幹什麼?”沈問之被手掌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弄得額間直冒冷汗,語氣卻還冷靜自持。

    宋嘉魚不想同他廢話,直接伸手過去,沈問之朝旁邊一躲,無意間又牽扯到了斷骨處,痛得他“嘶”的一聲,臉色頓時煞白。

    “叫你別亂動了。”宋嘉魚瞪他一眼,繼而把他右手輕輕拿了過來,她用自己的手摸了摸斷骨的位置,又仔細察看了一番,所幸傷得不重,保守治療即可。

    “叫你的人進來。”宋嘉魚頭也不擡。

    沈問之瞪着她,不明白這女人哪裏來的理直氣壯,片刻,他不情不願地開口,喊了聲江尤。

    江尤很快就進來了,“大人,您纔剛睡下,怎麼又”他看着本應該在外面吹冷風的宋嘉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宋將軍,你怎麼,你怎麼在這兒?”

    宋嘉魚口吻冷淡,“我是來看你們大人的,難道不應該在這兒嗎?”她頓了頓,“去找幾塊木板來。”

    江尤這才注意到自家大人蒼白的臉色,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沈問之面前,“你把我們大人怎麼了?”

    沈問之滿肚子氣正無處發,聞言剜了他一眼,“你好意思問!”

    江尤惶恐道:“大人,您手怎麼了?!”

    宋嘉魚:“斷了。所以我讓你去找幾塊木板來,我給他固定包好就可以了,傷得不重。”

    聽着宋嘉魚如同菜市場買菜那樣隨意的語氣,江尤霎時怒火中燒,“宋嘉魚,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大人好好地躺在自己屋子裏休息,招你惹你了?你要跑過來把他的手掰斷?!”

    宋嘉魚默了默,“嗯,我的錯。”

    此話一出,別說是江尤,連一旁的沈問之都愣住了。以宋嘉魚的脾氣,被打得皮開肉綻也不曾服過軟,這麼多年來何曾向任何人認過什麼錯。

    “宋嘉魚,你別以爲你這樣就行了”江尤重新開口,語氣比之前弱了不少。

    “滾去拿木板。”他話還沒說完,沈問之直接打斷了他,語氣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驚得江尤一個哆嗦,“屬下這就去。”

    說罷,他匆匆轉身出了沈問之的屋子。

    屋子裏一時剩下宋嘉魚和沈問之沉默地對坐着,說來也奇,宋嘉魚回京也有段時間了,兩人還從沒有如此坐下來說過話。

    算上去涼州的時間,他們恐怕已經有三四年沒有這樣面對面過了。

    沈問之的衣裳微敞着,宋嘉魚幾乎毫不費力地就瞥見他鎖骨上那顆顯眼的紅痣,在他蒼白的肌膚上,好像一粒血珠,凝結在那裏。

    “宋嘉魚。”他喊她。

    “怎麼?”

    “你以爲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私闖朝廷命官的府邸,還傷了朝廷命官。”沈問之冷冷道,“你說我要不要去告御狀?”

    宋嘉魚眉宇一展,“我覺得可行。”

    沈問之盯着她,“你別以爲我在跟你說笑……”宋嘉魚突然把自己的右手擡起來,遞到沈問之面前,“來,讓你掰回來。”

    沈問之垂眸,目光落在宋嘉魚的手上。

    和別的女子不同,她那隻手上全是刀劍留下來的傷口,掌心佈滿陳年的老繭,沈問之眉眼閃動了一下,冷笑道:“你以爲我不敢?”

    宋嘉魚搖頭,“我沒這麼說。”

    沈問之眼神在她右手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他一下子咬了下去,正正咬在她手背上。齒尖和肌膚撞在一起,這一下咬得極深極狠,彷彿要把宋嘉魚整個人拆骨入腹。

    宋嘉魚的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她沒有收回手,一任他咬着。

    不知咬了多久,沈問之恨恨地鬆開,宋嘉魚的手背上已然出現了青紫的印記,他擡頭,見宋嘉魚平靜地看着他,忍不住道:

    “宋嘉魚,你這人知不知道疼的?”

    宋嘉魚反問他:“解恨嗎?”

    兩人視線相撞,沈問之低聲道:“若我說不解呢?”

    “那也沒辦法。”宋嘉魚輕勾了勾脣,剛想收回手,卻又被沈問之一把按住,“還沒上藥。”

    宋嘉魚挑了挑眉。

    “我怕你訛我。”沈問之冷冷補充道。

    宋嘉魚笑了,“那是沈大人你的做派,怎麼又不分青紅皁白地賴在我的頭上了。”

    沈問之沒接話,屋中一時陷入寂靜。

    外間亂雲薄暮,急雪迴風,屋裏只餘炭火翻燒的聲音。

    “宋嘉魚,這三年你過得好麼?”

    “託沈大人的福……”

    “我問真的。”沈問之眸光含着不明的意味,宋嘉魚剛想看清,卻被他的長睫嚴嚴實實擋住,讓她不能窺見分毫。

    宋嘉魚沉默片刻,問:“你想我怎麼說?”她偏過頭,發覺從沈問之這張牀榻望出去,正好能看見一片結冰的荒蕪湖泊,“其實就那樣,沒有好與不好的分別。沈大人呢,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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