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府,寧安院
“小姐的字越來越好了。”
青夏走進屋,等沈然最後一個字寫完,才笑意盈盈上前。
“府裏就數你嘴最甜。”沈然輕笑,擱下筆,隔空點了點她的眉心,“你才見過幾個人寫字,便知我寫得好了?”
青夏上前幫她收拾書案,笑道:“我雖沒見過幾人,但也知道小姐的字是大儒都誇過有靈性的,自然是好的。”
沈然後退幾步,由着她整理書案,見她拿着手稿歸類疊放,不由自主地屏息靜氣。
一夜過去,她頭痛的症狀已然消失,更緊要的問題便凸顯了出來。
模仿原主的性子不難,難的是筆跡。
如今已是冬日,不久便是尾牙,許多禮單拜帖非她親手所寫不可。
找人代寫?
沈然從未想過。
世家貴女從啓蒙起,琴棋書畫、騎射曲藝便是課業重心,儀容談吐、人情往來更是不可或缺。
原主父母已逝,羅姨娘身份不合適,弟弟尚年幼,一切往來禮節都需要她拿主意。
找人代寫,便是將人棄之如敝屐。
哪怕再良善的人家,這也是無法容忍的事。
得知此事時,沈然也是頭疼,此時見青夏已整理完,並無太大反應,倒是鬆了口氣。
幸而她所學的雖是顏體,但柳體也略有涉獵,臨摹再三,倒也有了□□分相似,不至於引起懷疑。
沈然看了青夏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只要不惹身邊最貼身的這四人疑心,其他人都好說。
又見青夏打算將練筆稿收起來,便道:“那些手稿燒了罷。”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想你是看見那盤白玉糕饞了,往日我可不記得有聽得如此甜言蜜語。”
青夏遺憾地將手稿投入火盆,轉身又笑道:“還是瞞不過小姐,奴婢可不就是嘴饞了。”
“這府外哪哪都好,就是少了小姐,還有這李大廚特製的白玉糕呢。“
沈然靜盯着她將手稿處理完,纔拿起布巾擦手,轉身坐在梳妝檯上,眉眼鬆開了些。
她懶洋洋往後一靠,話音帶着笑意:“這話我可要惱了的,你家小姐竟然和白玉糕等同了?”
“這糕點我原本想着你愛喫,特地爲你留下,如今嘛……”沈然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壞心眼的笑容,“我瞧着紫蘇也勞累了,不如你等等給她送去?”
青夏淨過手,來到梳妝檯前,一邊爲沈然梳髮,一邊笑着討饒:“小姐饒了奴婢這一回吧。紫蘇剛剛和奴婢換班,想來是不會思念這白玉糕的。”
“倒是奴婢兩月不見小姐,如今甚是思念。”
沈然端坐着,靜靜聽着青夏說出她回來的時間,復又笑道:“你這嘴哦……”
“這幾日有什麼收穫,講來聽聽?若是說得好,這糕點我暫且還留給你,若是說得不好嘛……”
沈然挑眉,一臉挪揄。
青夏小心翼翼地爲她插上一支紫鴦花簪,嬉笑着道:“小姐這可是在爲難我呢。”
“近幾日何嘗風平浪靜過,只是事涉天上人,奴婢還未曾查出個結果。“
“只知,福王府、順安公主府、賢妃孃家永寧侯府,這三家中必有一家參合了進去,小姐還需小心些。“
銅鏡看不清少女的表情,但那雀躍的心情卻毫無保留地傳遞了過來,惹得沈然一陣發笑:“還能少得了你的。“
心下卻有些許感嘆,誰能想到這麼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女,擅長的竟是收集情報呢!
只不過,這倒是方便她行事了。
心念一動,她輕輕垂下眼瞼,低聲開口:“我昨日穿着的那件衣裙着實精美,府裏的繡娘怕是沒那麼容易繡出來。”
想了想,她取出一對如意流蘇釵放在桌上,看着蹲下幫她整理好裙襬的青夏,又道:”不過一件衣裙而已,左右我有不少,倒不急。“
青夏笑了笑,脆生應是,沈然本想繼續詢問,便聽門口有婢女匆匆來報,寧王來訪!
“寧王?”
沈然微訝,合上首飾盒,看着青夏幫自己戴上那對如意流蘇釵,轉頭吩咐:“叫小少爺到這裏來。”
沈然所住的院子離着沈琦的不遠,沒等多久,小少年便匆匆跑過來,將小廝甩在了身後。
“阿姐……”
他到底年幼,哪怕平日裏看上去再沉穩,遇上這事兒也是難掩驚慌,看見姐姐便下意思地拉住了沈然的衣襬。
沈然握住弟弟的手拍了拍,低聲道:“應該是昨日之事。“
‘犼’一事事關重大,昨天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告知了沈琦。
此時聽聞可能是因爲那等事,小少年很是鬆了口氣。
摯愛的父母被如此污衊,爲人子女卻無能爲力,這令他深感挫敗。
此時想起,沈琦還是難忍怒火,紅了眼眶:“魏國公府着實欺人太甚!”
更令他難受的是,父母往日裏掛在嘴邊盛讚的陛下,在他們戰死沙場後,竟是頗有些無動於衷。
若非如此,區區魏國公府又豈敢大放厥詞,污衊父母。
沈琦心中不免有怨。
沈然輕輕撫了撫他的發頂:“到底陛下看重,此等小人只看來日,且忍忍。”
眼瞧着小少年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沈然傾身摟住他,輕嘆:“安安,我知你心裏有怨,阿姐又何嘗好受呢。”
“可再難受,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安安,阿姐只有你了。”
沈琦埋在姐姐懷裏,悶聲道:“我知道的,阿姐。”
待小少年冷靜下來,兩人便起身前往正廳迎接貴客。
鎮國將軍夫婦生前待姐弟二人如珠似寶,他們所在的小院離着正院頗近,不多時便到了正廳。
【發現良性重生者。】
兩人到達沒多久,沈然便聽到系統提示聲。
她有些訝異。
剛到兩天,她竟然就遇到了了兩名時空闖入者,而且其中還有一名不在任務範疇內的重生者?
這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卻不曾想,待婢女通報,沈然帶着弟弟上前迎接貴客時,眼角餘光一掃,那帶着信息的透明框框,竟然是掛在中間身着紫袍的年輕男子身上。
長身玉立,容貌脫俗,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玩味地掃視過來,連微微上翹的脣角,彷彿都帶着一絲渾然天成的傲慢和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