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不見動靜，抱大腿的人猶豫半晌，眨巴着眼睛擡頭。
沈然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雙膝跪地，穿着三等婢女衣裳的小丫鬟，最終還是輕嘆一聲道：“起來吧，我沒讓你跪下。”
“嗯嗯嗯。”小丫鬟放開桌腿，擡頭露出一雙小鹿芭比的眼睛，連連點頭：“這只是代表我的心意！是我真心誠意，發自內心地對您的尊敬崇拜啊！”
沈然：……
有些頭疼地捏捏額角，她從袖中取出手帕，輕輕擦掉被這個人生生嚇出的冷汗：“起來，我不喜歡別人跪我。”
“哦，好的。”
在沈然的堅持下，小丫鬟手腳麻利地爬了起來，嬉嬉笑笑地感慨道：“系統總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系統？”沈然微微眯起眼睛。
【額，那個，宿主……哈哈哈，我忘了我是引導者系統……】
在意識空間中打滾的系統貓愣了一下，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並不是真的貓，癱在地上活像個毛地毯。
沈然：……
【那、那個……引導者系統是高級系統，所以可能她是來、求助你的……】
【等等！雅蠛蝶！她是窮兇極惡的穿越者啊！】
【她是不是知道了宿主你的身份，想上門……】
沈然懶得理會很明顯腦子有問題的系統，面無表情地退出意識空間，留它一隻假貓在裏面撒潑打滾。
“你的名字。”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沈然看她總是偷瞄着點心咽口水，便將面前的點心盤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小丫鬟美滋滋地捧起一塊點心啃，喫得心滿意足：“報告大佬，我叫單雲楓，來自十一世紀，我那個坑爹的系統是鑄造系統。”
嚥下點心，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大佬你別看我小小隻的，手臂可有力氣了。“
“你可以放心收下我，我喫的不多！而且還是□□員，絕對忠誠！”
“就是……”單雲楓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羞紅了臉，“你可不可以幫我完成一下任務啊？”
沈然摩挲着茶盞的手一頓，微一挑眉：“任務？”
“是啊！”單雲楓淚眼朦朧地看她，表情委屈極了，“這傻逼系統明明說我是因爲救人才能穿越的，可是盡給我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已經失敗兩次了，被它電擊得好痛，這次再失敗，我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想到前兩次的痛苦，單雲楓渾身顫顫發抖，淚水順着兩頰滑落，憤怒不已：“可我一個小姑娘在這個世道，能去哪裏學習鑄造啊？！”
她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個未出校門的學生，本來還有大好的前程，誰知道救了個人就遭遇了不測，害得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
本以爲重活一世，綁定了一個系統該是好事，天知道這玩意這麼坑爹，鐵面無情還會懲罰她。
單雲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種無比痛苦的感覺還殘留在她的身體和大腦裏，哪怕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她依舊一想起來就發抖。
“它強迫你去學習鑄造？”沈然有些驚訝，她記得系統並沒有強制任務和懲罰系統。
【強制任務？不完成要懲罰？】
沈然轉手將問題丟給系統貓。
【宿主，她胡說！我們是文明的系統，怎麼可能做出電擊宿主的事情！】貓咪憤怒炸毛，衝着單雲楓齜牙，【這個壞蛋故意離間我們！】
【這可不好說。】沈然被它逗笑，氣息慢慢平和了下來。
沒有理會跳着腳叫嚷‘宿主你要相信我’的系統，她細細詢問了一下單雲楓現在的情況。
“任務不好做，能換嗎？“
“它會幫助你完成任務，給你提供便利嗎？”
單雲楓抿着脣抹掉眼淚，仔細回想了片刻，咬着脣認認真真地回答：“不會，三個都是不會。”
她擡頭，苦笑一聲：“我本來也以爲它是智能的，誰知道只會硬邦邦給任務，一板一眼那麼可怕。”
單雲楓低下頭揉亂一頭長髮，雙眼通紅，滿臉痛苦。
“大佬，有時候我會覺得，如果我當初沒有救那個人，是不是現在還在學校好好讀書，無憂無慮過着我的大學生活，而不是在這裏朝不保夕，日日擔驚受怕，還要被系統懲罰。“
“大佬！我害怕。”
過往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單雲楓懷抱雙臂縮成一團，雙目赤紅，整個人被痛苦包圍。
冗餘的黑暗包裹着少女，荒蕪的大地滿是裂縫，高隆的山崖是她僅存的良知，可惜身側碎裂的石塊搖搖欲墜，彷彿隨時會徹底跌落。
光明與黑暗，只在一線之間。
還是個孩子啊……
沈然起身，裙襬似水波搖曳，輕輕擦過單雲楓衣裙，徒留少女呆滯地沉浸在情緒中。
一陣風拂過，桌上燃燒的線香漸漸燃盡，空中略帶甜味的香氣散去。
“喝點水。”
沈然走過去打開了窗子，坐回來的時候強硬地扳開她的手臂，將一杯溫水塞到她手中。
“大佬？”單雲楓有點愣愣地擡頭。
沈然發出了一個淺淺的笑聲，單雲楓本能地擡起頭。
沈然的臉龐在天光中半明半暗，飽滿的脣瓣殷紅似血，她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看到了一把出鞘的利劍，危險感撲面而來，心臟止不住地跳動着。
“都過去了。”
暗影迎面而來，單雲楓下意思地閉上了眼睛……卻等來了一個擁抱。
一雙溫熱的手覆在背上，帶着淡香的身體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就像……父母曾經給予的……
單雲楓渾身一顫，嚎啕大哭。
“小……她……”
跑出去冷卻自己的青夏推開房門，目瞪口呆地看着懷裏抱着一個小丫鬟的自家小姐。
“噓。”沈然食指豎起置於脣前，打斷了她的問話，“叫人收拾一個二等房間，這孩子以後跟着我。”
青夏輕聲應和，後退幾步踏出房門喚人進來幫忙。不管怎樣，也沒有睡在小姐身上的道理。
看着單雲楓被揹走，沈然故意不去看旁邊使勁給她使眼色的青夏，半晌才噗嗤一聲笑了：“給你們找的幫手，以後的事兒估計不少。”
“對了，前頭那兩個打發了吧，就說我略感風寒，已經睡下了。”有了更感興趣的事情，沈然也就不太想搭理那兩位了。
青夏眨眨眼，笑眯眯地下去吩咐了。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沈然慢悠悠地換上寢衣，躺在牀上任由思緒亂飛，完全不想動彈。
如今看來，導致世界毀滅的或許不是穿越者，而是穿越者身上攜帶的系統。
在她點燃的迷途香下，無人可以說謊，內心世界會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再無遮掩。
單雲楓的情況非常有趣，她本是至善之人，卻滿身泥濘，深陷沼澤不可掙脫。
【那個系統有問題吧？】
【當然！我們系統是輔助宿主做任務的！不是要搞死宿主的好嘛！】
沈然閉着眼問了一句，聽得系統貓在原地跳腳，氣憤不已地嚷着假冒僞劣產品損害它們的名聲。
沈然思緒慢慢沉寂下來，臨睡去之前聽到系統這話，輕笑一聲。
假冒僞劣產品？
可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