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抱着小公主坐在太后寢宮外,兩人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止不住地緊張。
胸前傳來一陣濡溼的感覺,沈然低頭一看,小小的孩子手指緊緊拽着她的衣裳,紅着眼眶看向前方,眼淚不住地從她臉上低落下來,可她還是咬着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無聲地哭泣。
沈然無聲嘆息,將小姑娘摟進懷裏拍了拍。
“母后!”
一聲風拂過,沈然回頭一看,披頭散髮的慶雲帝氣喘吁吁地推開殿門,直奔着房門而去。
“父皇!”
他身後匆匆趕到的太子和寧王謝時玉一人一手扣住慶雲帝的手臂,死死拉住臉色蒼白,連發冠都散開的父親。
“父皇!皇祖母只是昏迷了!”
“滾!”慶雲帝大怒,雙手猛甩卻抵不過年輕力壯的兒子們。
太子和謝時玉咬牙壓制住憤怒的父親,知他又陷入當年皇后死去的場景,如今心神大亂沒了章法,滿心只想去見太后最後一面。
“陛下!太后現在只是昏迷了。”沈然看着神情癲狂的慶雲帝,不得不用技能讓他安靜下來。
隨着她堅定的話語注入,語言的力量在耳中徘徊,慶雲帝的腳步慢慢緩了下來。
他轉過頭,面目猙獰如同惡鬼,用嘶啞的聲音問:“只是昏迷了?”
“沒有生命危險?”
沈然慢慢上前,目光與他赤紅如血的眸子相對,堅定不移地回答:“太后娘娘沒有生命危險。”
慶雲帝眸子僵硬地轉動一下,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終是垂下眼甩掉兩個兒子,做到桌旁,沉默着低着頭。
“陛下,別讓太后娘娘擔心。”沈然將手邊的玉梳往慶雲帝身邊推了推,表情極爲冷靜。
慶雲帝擡頭看着這個一點都不怕他的小姑娘,嘶啞笑了一聲,閉了閉眼:“福安,給朕梳髮。”
“你說得對,朕不能讓母后擔心。”
接下來再沒人說話,只看着那扇緊閉的門,心被死死地拽住。
“咔擦”一聲門響,梳着兩個包包頭的藥童推開門急急跑了出來。
慶雲帝強壓下心中酸澀,抵着牙道:“太后怎樣了?”
那藥童愣了愣,連忙一福禮,聲音急促:“太后娘娘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還在昏迷狀態。師傅判斷不出病症,叫我去叫大醫正。”
慶雲帝身體一晃,扶着桌子才站穩,大醫正?竟然要叫大醫正?!
剛趕過來的華寧公主聞言心都涼了,抱着女兒的手不住顫抖,竟是忍不住熱淚滾落。
“許是隻是病因難找或藥物少見而已。”謝時玉扶住慶雲帝,沉聲道。
“對對對。”慶雲帝聞言,腳步斑駁地向前走去,直闖入並未關閉的房門。
“陛下。”
房中,駐守福壽宮的太醫坐於圓桌旁,鋪開一張白紙正提筆想寫什麼,忽見慶雲帝幾人進來,忙起身行禮。
【系統,對太后使用‘毒物分析儀’。】
【啊?哦,好的!】
沈然跟在一行人身後走過來,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后,冷靜提出要求。
【好了。宿主,你怎麼不直接買解毒丸啊?】
確定分析儀已經開始運作,沈然就沒有理會系統的疑惑,而是站在不遠處冷靜看着太醫和慶雲帝等人對話。
“沈太醫,皇祖母是怎麼一回事?”太子把心亂如麻的父皇扶着坐下,冷靜地問。
年不過三十的沈太醫見狀便知他們誤會了,趕忙解釋道:“太后娘娘是中毒了。毒性比較複雜,目前不致命,只是昏迷而已。”
“下毒者很小心,每次量都不大,並且還混合了紅童子、紫葉樺等藥物,所以極爲隱祕。”
不忘補充一句:“使用的草藥都是難以辨別的,臣怕自己經驗不足以查驗,這才令人去叫了師傅。”
慶雲帝聽了也是鬆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了下來:“那太后昏迷後怎麼就不醒了?”
“陛下莫擔心,因毒到底損害太后身體,所以多睡一會對娘娘好。”
太醫安慰道:“這次毒發出來倒是幸事,紅童子、紫葉樺中毒症狀隱蔽,不易察覺,若不是這次遇到了什麼相剋的東西被引發出來,沒那麼好查。“
慶雲帝得知這次算是因禍得福,徹底放下了心,只是難免糾結:“到底是誰要還太后?母后一向不理朝政,後宮妃嬪也是一碗水端平,誰竟是下了這般狠手?”
“肯定不是然姐姐!”
慶雲帝話剛說完,就聽到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小公主在得知皇□□母沒了危險又恢復了活潑樣,聞言立馬護着沈然。
太醫趕忙補充:“自然不可能是縣主下毒,這毒目前雖沒分析出具體成分,但可以肯定的是慢性毒,已是下了至少三年以上了。”
“三年以上?”慶雲帝寒了臉,謝時玉想起上一世太后的死,臉色也沉了下來,滿身的煞氣似要涌出。
“父皇,先把人都單獨看守起來,派御林軍包圍整個福壽宮吧。兒臣申請徹查,絕不能放過一人!”
“人,兒臣親自查!”
慶雲帝嘆氣一聲,揮揮手準了:“那先把人都彙集在一個地方吧。”
“陛下,長榮縣主在娘娘剛昏迷時,便跟奴婢商量是否可以將人集中看守。”一直在一旁做佈景板的大宮女邁出一步,輕輕鞠了個躬,“如今整個宮中的人都聚在院落中,除了正門開着,其他緊鎖。”
慶雲帝轉頭看了一眼沈然,眉眼鬆開些:“辛苦你了。”到底是敬元夫妻教養出來的孩子。
沈然抿了抿脣,輕聲道:“這都是臣女應該做的。”
【滴!分析完畢!】
“沈太醫,既然太后娘娘是在用早膳的時候昏倒的,不若先查查膳食有沒有毒?”沈然瞄了一眼分析儀的結果,意外發現都是中藥名,而非成品藥。
沈太醫苦笑一聲:“早在發現娘娘中毒的時候,我就已經查看過膳食了,沒有問題。”
毒藥最常見的便是摻雜在膳食中,如果膳食沒問題,源頭便難以查找,尤其是這種慢性毒藥。
“臣有罪,臣能力差,竟是查不出太后娘娘是如何中毒的。”太醫摘下頭上的帽子,俯身嘆氣。
“知道自己能力淺薄,還不多學學!”
伴着一聲怒喝,一個氣勢洶洶的老者揹着手走了進來,推開擋路的幾人,坐到太后牀邊,執起她的手開始給她診脈。
“師傅。”
老者換了一隻手繼續把脈,頭也不回地詢問:“毒藥源頭找到了嗎?”
“沒有,早膳沒問題。”
慶雲帝見狀,忙問:“不能先把母后喚醒嗎?”
老者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轉頭不看他。
“娘娘中的毒藥很雜,並非是單獨的一種而像是多種混合毒藥,這種情況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是以如果沒有找到毒藥的話,很難解毒。”沈太醫盡心盡力地給自家師傅解說,“如果強制解毒,說不定會有危險。”
慶雲帝沉默,只是苦笑。
沈然看了頹廢的慶雲帝一眼,這位極得民心的帝皇此刻就像個捉不住影子的孩子,失魂落魄極了。
“請問,這位……老人家,太后娘娘中的毒中是否有紅童子、紫葉樺?”沈然不知如何稱呼老者,只能用老人家代替。
見他微微點頭,繼續道:“既然已經知道有這兩種毒草,能否根據它們的特性,排除一些不可能存放的地方?還有根據相生相剋的道理,排除一些毒藥的可能性?”
老者想了想,點點頭覺得可以。
謝時玉看了一眼表情冷靜的少女,也開了口:“我記得紅童子喜陰溼畏寒,紫葉樺也是類似的情況,而且兩種毒草毒性劇烈,多食可致人死亡。”
旁邊的沈太醫點點頭,補充道:“微量有麻痹作用。”
沈然皺了皺眉頭:“我記得邊疆曾有小孩誤食過,當很快就沒事了,是否這種毒草是會自動排出體外?”
沈太醫點頭。
“那麼,這是否說明導致太后娘娘中毒的東西,是她經常使用或接觸?”
沈太醫點頭。
謝時玉眼神閃爍了一下,提出另一個可能性:“也可能毒藥融入水中,會揮發。”
沈太醫點頭。
聞言,謝時玉問站在旁邊低眉斂目的大宮女:“皇祖母平日裏的行程是如何的?去哪裏?把常用的東西都拿過來。”
沈然見他已經找到了重點,便從另一個角度找答案:“沈太醫,可知藥物相剋的過程一般會發生多久?持續性又是怎樣一種情況?”
“如果能從這個相剋的東西去尋找,說不得能更快分析出毒藥成分,找出毒藥所在的地方。”
“畢竟越早找到毒藥,對太后娘娘變越好。”
沈太醫思索了一下,答道:“藥物相沖的時刻很短,估摸就在這一兩天內。”
沈然得到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這兩日與別的不同的,大概有我的一個。”
“陛下,是否可以派人去我的房間將東西取來,好給太醫分辨分辨。”
說着,她解下身上的香囊,取出手帕,摘下手鐲放置在桌上,往旁邊退開兩步。
華寧公主見此,剛忙也把女兒身上的東西給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