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藥碗見了底,蘇長樂的嘴裏面苦的難受,哼哼唧唧的連眼角都蹭出來了眼淚。

    江慎把人放回枕頭上,想要把碗送出去,一起身忽然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給拽住了。

    江慎低頭看,果然是蘇長樂的手。

    她的指尖捏着江慎的衣角,緊緊地,一點都不讓走。

    江慎傾身道:“我去給你找梨子。”

    “嗯嗯。”蘇長樂鬆開了手。

    江慎挑了挑眉:這小姑娘,昏成了這樣還挺不好糊弄。

    江慎端着藥碗走了,他開門將藥碗遞給了守在外面的侍女,隨意問道:“如今這金陵,哪裏還可以買到梨子?”

    侍女們已經伺候蘇長樂很久了,自然知道蘇長樂的習慣。

    “郡馬不必擔心,我們府上就有。”侍女們道,“郡主生病的時候就喜歡喫梨子,所以在秋季的時候,就存了很多梨子在冰窖之中,做成了凍梨,聽說這種喫法是從北方傳過來的。”

    “哦?這樣。”江慎點點頭,“那便拿一些過來吧,郡主要喫。”

    “是。”

    --

    蘇長樂半夢半醒的發着燒,睡夢之中她好像被人硬生生的灌着喝了很多藥。

    她不舒服,很不舒服,渾身上下汗涔涔的。

    “熱……”蘇長樂呢喃着開口,伸手想把蓋在身上的被子給扒拉開,但好像被人攔着不讓這麼做。

    蘇長樂一氣之下直接睜開了眼睛。

    “誰呀!”

    蘇長樂一出口便聽見從自己的嗓子裏面發出的沙啞的聲音,她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發燒了,很高的燒。

    “郡主醒了?”

    江慎一直坐在牀邊,蘇長樂掀被子,江慎就給她扣回去,一拉一扯的好幾次,蘇長樂就這麼醒了。

    “嗯……本郡主這是?”蘇長樂有點懵,她記得她冒雨把盧靜言給帶了回來,自己全身都溼透了,回來了之後便把自己泡在了浴桶裏。

    然後……

    然後就……

    沒有然後了。

    “郡主發了高燒,暈倒在了浴桶之中。”江慎瞧着蘇長樂滿臉的疑惑,好心替她解釋。

    江慎說罷,轉頭將一直放在旁邊的凍梨給她端過來。

    這凍梨黑黢黢的,剛剛端上來的時候還凍得硬邦邦的,但是已經化了這麼一段時間,現在捏着已經軟了。

    “凍梨!”蘇長樂掙扎着爬起來。

    江慎將盛着凍梨的盤子還有勺子遞給蘇長樂,她倚在牀頭,往凍梨裏面挖了一勺吞了下去。

    “你要嚐嚐嗎?”蘇長樂覺得江慎肯定是沒喫過,“可好吃了,別處都喫不到的,只有本郡主這裏有的。”

    江慎淡淡搖頭:“郡主嗓子疼,還是少說些話吧。”

    “哦。”蘇長樂不管他,直接將一個梨子吃了個乾淨。

    喫完梨子後,蘇長樂又吃了些粥,最後捏着鼻子喝了藥,便轉個身又睡了過去。

    蘇長樂剛剛一直歇在牀榻外側,現在挪到了裏面之後,外面依舊暖烘烘的。

    江慎的身子本就涼,他躺在剛纔蘇長樂躺過的地方,便覺得有一股暖意。

    他沿着剛纔蘇長樂躺着的位置躺下,側頭去看吸囔着鼻子的小姑娘。

    她明顯很不舒服,甚至連鼻子都不那麼通氣,因爲發燒身上又都是汗,小腳一會兒放在被子外面,一會兒又藏到被子裏面。

    來來去去的有些折騰。

    江慎就這麼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想到了前兩天做的那個夢。

    夢裏面的那個男孩子還沒等從桃林出去,便聽到了桃林外面找過來的聲音,那個男孩子就站在原地,看着那個小姑娘被救出來。

    如此而已。

    想到這,他擡手捏住了蘇長樂的鼻子,他看着蘇長樂因爲喘不過氣來而微微張開的小嘴,勾脣笑了笑。

    --

    “乖女,我可憐的乖女呦,也不知道這兩日是怎麼了,你們兄妹倆輪着風寒,可真是苦了我們乖女嘍……”

    蘇長樂迷迷糊糊的睡着,忽然聽着自己的耳邊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勉強睜開眼睛。

    “乖女,你醒了!想不想喫什麼東西,娘這就讓人給你去搞!”

    錦王妃看着睜開眼的蘇長樂,趕緊抹了一把眼角的淚。錦王也站在錦王妃的後面,關切的看着躺在牀上的人兒。

    “不過是風寒,這麼小的事情是哪個嘴碎的回去告訴母親的!”

    “你個丫頭!怎麼,非要救不回來了才讓人回府去通知嘛!”錦王妃聽着佯裝生氣,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蘇長樂的手,“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讓自己淋雨。”

    “昨天出門忘帶傘了,風雨又急,這才被淋溼。”

    “好好,你再歇一歇。”錦王妃看着撐着精神說話的蘇長樂,端了藥過來,親自喂蘇長樂喝藥。

    待喝完了藥,便往她的嘴裏面塞了一顆梨子味的糖。

    “母親,江慎呢?”蘇長樂找了找,發現屋子裏面沒有江慎的身影。

    “他還算是聽話,剛纔進來的時候看着他正給你擦汗,如今看着我們來,便自覺地退了出去。”

    “這樣啊。”蘇長樂喝了藥,又和錦王妃說了一會兒話,便讓錦王妃先回去,“母親,你在這裏待的久了萬一被我傳染了,那就真的不值當了,等我好了之後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錦王妃本來還想再陪蘇長樂一會兒。

    她今天來的時候有些擔心,但看見她真的只是風寒,便放下了心。

    “行吧,”錦王妃看了看蘇長樂,將從王府帶來的糖盒放到牀邊的矮桌上,“等你好了記得回府,母親讓人給你做好喫的。”

    “嗯嗯,好。”

    待侍女送走了錦王妃,蘇長樂忽然問道:“今日太醫可來診脈了?”

    “還不曾,郡主是有哪裏不舒服嘛?”侍女趕忙問。

    “不是。”蘇長樂搖搖頭,吩咐道,“若是今日太醫來的時候本郡主在睡覺,也一定要把本郡主叫起來。”

    “是。”

    --

    書房之中,江慎站在窗戶上看着外面的麻雀,看着那些小麻雀在窗下面嘰嘰喳喳的叫着,也不覺得吵。

    今天天氣不錯,天空上都是大朵大朵的雲,江慎感受着陽光照在自己的身上,便能知道今日是個好天氣。

    昨天那場雨下過之後,原本有些乾燥的空氣也變得溼潤了許多。

    他看着,連那些麻雀都比平常精神了些。

    他伸手端起旁邊的小瓷碗,將蓋子掀開,伸手捏了一些小米粒放在了窗戶外面,沒幾下便鋪了一小攤。

    昨天之後,他便讓侍女裝了一小碗小米放在這裏。

    那些麻雀先是在他周圍蹦躂着,然後便是越來越近,最後也不在意那麼許多了,直接扎巴着翅膀飛到了窗戶邊上。

    喫幾口,就擡頭瞅瞅江慎。

    再喫幾口,再擡頭瞅瞅江慎。

    江慎覺得有趣:“這鳥還挺機靈。”

    “公子,那邊回信了。”宋實忽然出現在了江慎的身後,手上拿的是一個錦盒,他上前幾步,將錦盒放在了桌子上。

    江慎轉過頭走到桌邊,將盒子打開。

    裏面沒有別的,是厚厚的一沓銀票,數值頗大,足夠他日日笙歌的在郡主府上奢靡一個月。

    江慎翻了翻下面,發現除了銀票之外,沒有任何田產鋪子等可以證明對方身份的東西。

    連調查都無從下手。

    “只給些銀子嘛……”江慎有點遺憾的盒子扣上,“可真是無趣啊。”

    他本來以爲還會有一些可以錢生錢的東西呢,沒想到竟然只是這些。

    沒意思,當真是沒意思。

    “郡馬。”外面忽然有侍女來敲門,道:“郡主已經醒了,郡馬不如過去看看?”

    “好。”江慎回答道,他隨手將錦盒放在了後面的書架上,一點都不在意,他整了整袖子,推開門跟着侍女往蘇長樂那邊去。

    他一推開門,邊看見太醫正坐在房間的椅子上。

    按理說太醫在今日例行回診之後,若無問題便可以回去了,現在他在這裏,明顯是在等人。

    果然,見江慎一進來,蘇長樂便輕鬆的道:“江慎,正好你來了,讓太醫看看你的眼睛吧。”

    她雖然不發燒了,但現在嗓子還是啞,說點話十分費勁。

    蘇長樂其實很早就想讓太醫幫江慎看看眼睛了。

    但是她又怕自己貿然的帶他去看,像是非常在意這件事情一樣,若是治不好的話,說不準還會被江慎覺得自己被人嫌棄。

    這可不行。

    這絕對不行!

    她可不想讓江慎有這種猜測。

    所以她想到正好今日太醫來幫她診脈,江慎又正好在,這都是很湊巧的事情,一點刻意都沒有!

    蘇長樂還是有些緊張:他應當不會多想吧。

    多不多想的……

    其實江慎根本不會,或者說在他將自己眼睛的狀況告訴蘇長樂的時候,他就準備好蘇長樂第二天就拉着他去看大夫。

    能挺到今日,用這麼一個法子來掩蓋,蘇長樂也算是費了心思。

    江慎的眼神深了深,他看着生怕自己拒絕的蘇長樂,勾脣點頭:“好,那就麻煩太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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