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很冷,準確的來說,應該是一種絕望的陰森。

    即使外面是正午日頭最足的時候,詔獄裏面的監獄裏,也只有一扇可以僅僅可以換氣的小窗子可以放進來陽光。

    就那麼一點,僅僅的一點點。

    盧靜言本來身體就很虛弱,詔獄的煞氣又重,她被煞氣壓着,連走路都是磕磕絆絆的。

    阿珠一直在旁邊緊緊地扶住她的胳膊,小聲提醒道:“小心。”

    “嗯。”盧靜言小小聲的回答。

    她們的耳邊還環繞着是不是傳來的怪聲,一種如困獸一般無奈的嘶嚎,中間還帶着些絕望。

    阿珠其實有點怕。

    週一杭雖然在前面帶路,但一直都關注着後面的兩個小姑娘,他安撫着:“馬上就要到了。”

    兩個小姑娘都不說話,只跟着他往前走。

    關押盧夫人的牢房在詔獄的深處,那是一個單獨的牢房,乾淨一點又沒有那麼潮溼,已經算是詔獄中比較好的待遇了。

    週一杭停在一個牢房前面,他對着盧靜言道:“再往前走一個牢房便是盧夫人的位置了,你可以自行前去。”

    “多謝。”

    阿珠也和週一杭留在了原地,但因爲牢房裏面本就沒有什麼聲音,所以盧靜言與盧夫人的對話,兩個人還是能聽到一些的。

    盧靜言踉蹌着往那件牢房走,她輕聲叫了句:“母親。”

    一直端坐在角落裏面的盧夫人聽見了聲音,她恍惚的動了動眼睛。

    她覺得自己幻聽了,在這詔獄裏面,怎麼可能會有盧靜言的聲音?

    盧靜言走到了牢房門前,接着換氣口那一縷陽光,看見了一個瘦弱的婦人正背對着自己,坐在木牀上。

    盧靜言壓住鼻尖的哭泣:“母親。”

    盧夫人瞬間睜大眼睛轉過頭來:這是真的,真的是盧靜言的聲音!

    盧夫人已經許久都沒有動過地方了,她聽到盧靜言的聲音,又回頭看見了盧靜言的身影,她直接撲到了牢門前,隔着牢門握住了盧靜言的手。

    她壓低了聲線,壓抑的不敢置信:“他們把你抓過來了?他們竟然還把你抓過來了?難不成我一個人還不夠平息這樁事情嘛?!還不夠嘛!”

    盧靜言趕緊解釋:“母親多慮了,我是受郡主恩惠才能進來看母親一眼,說話就走。”

    “這樣……”盧夫人鬆了一口氣,她緊緊地攥着盧靜言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面前的姑娘,這才道:“這地方陰暗,你不應該來的。”

    盧靜言今日收拾的乾淨,盧夫人看見盧靜言看起來過得還不錯,便放下了心。

    她問道:“那人待你應當不錯,你畢竟還是盧府的小姐,她就算再看你不過,也不會對你如何的。”

    盧靜言自然知道母親口中的“那人”是誰,不過就是府上的小妾!

    盧夫人一直在大理寺中,根本不知道盧靜言如今的處境,更不知道那個賤人已經把盧靜言給趕了出來。

    盧靜言的確也不打算讓盧夫人知道:“母親放心,我如今很好,倒是母親你可受了委屈,大理寺那個地方……”

    “言兒不必擔心,母親並沒有在大理寺受刑,入詔獄也在母親的意料之中,不過母親應該是出不去了,言兒一定日後要照顧好自己,若是可以便找一個好人家快些嫁出去,從盧家的腌臢事裏面跳出來。”

    “母親你不要這麼說,你是被冤枉的,你一定可以出來的!”

    “出不出去的也沒什麼要緊的……”

    盧靜言一個勁兒的搖頭,她忽然想到:“母親之前說知道父親的祕密,那個祕密到底是什麼?”

    說到這裏,盧夫人一下子謹慎起來。

    她看着盧靜言嚴肅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盧靜言也被母親的這反常的神色嚇到了,她喃喃道:“是爲了救母親啊。”

    “這件事你快快忘了,日後再不許提。”盧夫人冷了聲音,她用力推了一把盧靜言:“日後你不必再來,過好自己便好。”

    “母親……”

    “快走吧。”盧夫人說罷,便又慢慢挪着,回到了剛剛一直在坐着的木牀上,依舊是剛剛的那個姿勢,連眼神都沒有變。

    盧靜言又小聲喊了幾句,可盧夫人已經不理她了。

    盧靜言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往回走,阿珠看着盧靜言,伸手一把扶住她,週一杭也帶着兩個小姑娘往外面走。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着氣不敢呼吸,直到出了詔獄被陽光照在臉上的那一刻,才暗暗地鬆了口氣。

    蘇長樂已經在馬車裏面等了一會兒了。

    阿珠掀開車簾,先讓盧靜言上車,自己纔跟了上去。

    外面傳來了週一杭的聲音:“郡主,事情已經辦妥。”

    “嗯,多謝周大人。”蘇長樂掀開車簾,對着站在車窗外面站着的週一杭道。

    週一杭搖搖頭:“郡主客氣了,下官現在要回大理寺,郡主可需下官護送郡主回府?”

    “不必了,周大人自行去忙吧。”蘇長樂朝着週一杭笑了笑。

    週一杭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往後退了一步,給蘇長樂讓出了路。

    蘇長樂放下車簾,馬車徐徐駛動,蘇長樂等到盧靜言稍微平靜了一點之後,才問道:“如何?可是見到盧夫人了?”

    盧靜言點點頭:“見到了,但母親並沒有告訴我父親的祕密,甚至告誡我讓我不要再想這件事了。”

    “不讓你想?”蘇長樂默默道。

    都已經這樣了,盧夫人還是不願意透露出一些什麼,那看來這個祕密,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蘇長樂很想知道。

    但現在……

    蘇長樂看了看盧靜言,安撫道:“沒事,興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也不必太在意,還是要過好你自己,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盧靜言搖搖頭。

    她之前的想法就是給母親翻案,把母親給救出來,但剛剛見過了母親之後,母親好像並不想讓她來救自己。

    可是……

    盧靜言捂住頭:“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很亂。”

    蘇長樂也不想逼她:“沒事,你就在郡主府待着,好好想一想再說。”

    車馬裏面慢慢地靜了下來,只剩下馬蹄噠噠的聲音在外面節奏的響着。

    三個姑娘都閉眼休息,而後她們忽然發現馬車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往日裏平穩的馬車,如今卻連顛簸都已經顧不上了。

    阿珠打開車門問車伕:“怎麼了?”

    車伕之前是個練家子,觀察力要比旁人要強很多,他沉聲對阿珠道:“後面應該是有人在跟着馬車,姑娘讓郡主坐好,我們快些趕回府裏。”

    “好,你也小心。”阿珠說罷神色嚴肅的將車門關好。

    蘇長樂和盧靜言本來就沒有睡着,車伕說的話她們自然也聽見了。

    三個小姑娘都神色嚴肅,蘇長樂心想,果然今早出門的時候感覺的沒錯,今天是要有些事情要發生了。

    就是不知道衝的是誰?

    馬車疾馳在街道之上,車伕特意找了沒行人的路走,這樣才能最快速度的回府,但一直跟在後面的黑衣人已經追了上來。

    他們攔在了馬車前面,想要迫使車伕停下。

    “郡主坐穩。”車伕並不打算讓馬車停下,他狠狠地在朝着馬打了一下,馬兒喫痛嘶嚎一聲,變奮力的往前奔去。

    蘇長樂她們在車裏,被這股力道拉的一個踉蹌,撲倒在了馬車中,幸虧馬車上面鋪的全都是軟墊,這纔沒有被傷到。

    那些黑衣人看馬車並不打算停,便飛身上前到了馬車頂上,一個黑衣人直接到了馬車的旁邊牽制住了車伕的動作,另外一個人便趁機打開車門,直接拉住了車中蘇長樂的手腕!

    蘇長樂見此狀大喝:“是誰給你的膽子,竟然幹這般抓本郡主!”

    那黑衣人見狀也怔愣了一下,他轉頭便見到了摔在馬車上一直都沒有擡起來頭的盧靜言。

    他放開蘇長樂,直接去拽盧靜言。

    蘇長樂!!!

    這人的目標顯然不是自己,但是今日不管是誰都不行!

    蘇長樂伸手拽住了盧靜言的另一隻胳膊,阿珠見狀也上來拉住盧靜言。

    那黑衣人明顯不想要盧靜言的命,現在看來,他應該只是想將盧靜言帶走。

    蘇長樂咬着牙,心裏面的勁兒被激了起來。

    好啊,盧靜言剛剛從詔獄出來,便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看來這個祕密可真是個大祕密呢。

    蘇長樂咬着牙,忽然笑了起來:“不如這位壯士來說說,到底是哪位再打本郡主身邊人的主意,說不準還和本郡主是一路的呢。”

    馬車一直在疾馳。

    那黑衣人不說話只狠狠地拽着盧靜言,外面的黑衣人也在和車伕膠着。

    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

    那黑衣人和蘇長樂都意識到了這件事,於是那黑衣人便從袖子中抽出了一柄閃着銀光的小刀。

    那小刀豎着,便向着蘇長樂拽着盧靜言的手腕上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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