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見長,金陵也已經走到了盛春之時,街上已經到處可見三三兩兩結伴而遊穿着春衫的姑娘們,她們在街上玩了一日,方在趕着要日落才往家中奔。

    方敘時要去魏府,便要路過這些繁華的街道,他聽見外面的聲音,不禁擡手將車簾掀開往外面看。

    嬉鬧聲漸大,姑娘們都趕着時辰回了家,但還有那些剛剛下了工的漢子,剛剛好有時間出來尋樂。

    這一番景象可十分熱鬧,方敘時想着,若是在家中,現在這個時辰街市上早就沒有了人,大家從莊戶上回來了之後,就都在家中等着做飯,哪有這些消遣。

    這便是金陵,這樣的繁華盛景,只能在金陵。

    他心頭堅定了許多,將車簾放下,覺得這條路他絕沒有走錯,他也不允許自己走錯。

    “大人,魏府到了。”外面的車伕將馬車停下。

    方敘時從馬車裏面走出來,看着金碧輝煌的魏府,忽然想到自己那倚靠着魏太常纔有的容身之所。

    他下了車:“你在此處等我便可。”

    “是。”車伕等在魏府外面,看着方敘時往魏府裏面走。

    魏府已經掌起了燈,下人們都認識方敘時,自然也知道方敘時與魏太常的關係,這一路上也沒有人攔他。

    管家迎了出來,對着方敘時道:“方大人怎麼來了也不知會一聲?”

    “太常大人在裏面嘛?我想要見他。”

    管家一臉爲難:“方大人來的可真是不巧,我家大人今晨上朝回來之後便有些不舒服,剛剛纔吃了藥休息下,方大人若是有事,不如改日再來?”

    “請太常大人見我一面。”方敘時一點都不相信管家的話,這明擺着是魏太常不想見他而擺出來的說辭,他又不是三歲孩童,怎麼會信?

    自從江慎去盂縣之後,魏太常便不怎麼見他了,這讓他如何不慌?

    “我家大人……”

    管家的話說到了一半,卻被方敘時給攔了下來。

    “請太常大人見我一面。”方敘時噗通一聲便跪在了魏太常的書房門前,他看着面前那扇關緊着的門,隱約間魏太常就在那裏面。

    “大人還是……”

    “讓他進來吧。”魏太常的聲音從書房裏面傳來。

    聽到此處,管家也沒有再攔,只讓方敘時起身,將他帶了進去。

    方敘時一進書房,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湯藥味道,方敘時一愣:他本來以爲魏太常生病只是託辭,沒想到魏太常好像是真的生病了。

    他一愣,趕緊行禮道:“下官唐突,不知太常大人身體有恙。”

    “咳咳,”魏太常咳嗽了兩聲,“你來都來了,若是不讓你進來,你怕是要在門口跪上一夜。”

    “是下官唐突了。”方敘時還是這麼說。

    魏太常擺擺手,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便道:“你既然這麼着急,定是有事情要與本官說。”

    “是。”方敘時一直低着頭,對着魏太常道,“太常大人,今日江慎回金陵,陛下賞賜了許多東西,這是不是說明陛下要重用江慎,那如此的話,我們是不是應該早做防備?太常大人可有什麼謀劃,下官若是能幫上一二的話,那下官定當全力以赴。”

    “江慎……”魏太常嘆了口氣,“他不足爲懼。”

    但這話雖然這麼說着,但魏太常他自己的心中也沒有數。

    昨夜的刺殺,江慎來得太過湊巧,若是沒有他的話,如今的安平或許已經身首異處,也不至於他急火攻心。

    安平那個臭丫頭,平常的時候已經很惹自家女兒生氣了。

    如今她又攪在了盧靜言這樁事中,那便只能怪她自己太過招人眼了。

    至於江慎這個人。

    魏約眯了眯眼。

    江慎這個人,他太巧了,巧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後精心設計過一樣。

    “可是江慎他如今已經被郡主推舉去了盂縣,此事雖現在不算他的功績,但那麼多的賞賜,足以看出來陛下對他的欣賞,若是日後那安平郡主再入宮求了一個恩典,讓江慎入朝爲官想來也不是難事。”

    方敘時劈里啪啦的說了這麼一大堆,其實句句都是對江慎的忌憚。

    甚至還有那根本掩藏不住的嫉妒。

    魏太常聽着方敘時的話一直都沒有說些什麼,長久的安靜之後,魏約忽然擡眼看了下眼前的人。

    他忽然笑了笑,道:“你既然這麼忌憚江慎,若是現在有個機會讓你毀了他,你可願意?”

    “嗯?”方敘時先是愣了一愣,而後躬身道:“太常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下官去做的,下官萬死不辭。”

    “萬死倒是不必,其實這事也並不是很難,”魏約端起了旁邊的茶杯對着方敘時道,“江慎如今的體面,你想想都是因爲誰。”

    “是因爲,安平郡主。”

    “對,只要安平郡主不再在意江慎了,那便再無他的用處,他身上的那些體面,也就隨着安平郡主的厭惡而消失。到時候一個棄夫,又是沒有一點根基的窮書生,江慎這輩子算是完了。”

    “可是,安平郡主她怎麼會?”方敘時有些不太明白,“安平郡主之前榜下捉婿,後又爲了他去求陛下,這樣的感情,郡主怎麼會厭棄他?”

    “這有什麼難的,之前安平不也將林懷川搶了回去,後來不還是將他給趕出了府,若是有一個新人能夠代替江慎的位置,小姑娘的喜歡,不是說變就變了嘛。”

    “那……”方敘時有些猶豫。

    “你的官職自然也不會耽誤什麼,你又不想要郡馬的位置,不過就是讓你去安平面前把江慎擠下來,成爲郡主的入暮之賓。只要你藉着安平的力量往上走,到時候再找別人將安平的心思給轉走,那安平還能管你如何?”

    這一番話下來,方敘時也懂了魏約想要自己做什麼。

    他願意或者不願意,如今他還有得選嘛?

    或許身後有了安平郡主,就算日後自己被魏約給厭棄了,那也還有一條退路。

    方敘時行禮道:“是,下官這就去辦。”

    “嗯,去吧。”

    方敘時說完便離開了,管家關上了門,上前去問魏約:“大人爲何要安排方大人去郡主的面前?”

    魏約淡淡道:“安平這丫頭命大,昨夜的刺客殺不了她,那這相好的,總是能殺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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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初上,蘇長樂才從庫房裏面出來,她剛纔的確將陛下的賞賜都清點了一遍,而後越清點越覺得心驚。

    這些賞賜,遠遠超出了蘇長樂的預估。

    這已經不是很平常的賞賜了。

    蘇長樂甚至在想,這些賞賜陛下到底是衝着自己還是隻是衝着江慎,若是衝着自己的話,她讓江慎去盂縣的理由只是讓他暫時離開自己。

    而若是衝着江慎的話……

    難道是因爲江慎差點遇刺,陛下爲此事前來安撫?

    蘇長樂想不通,她覺得自從江慎去了盂縣開始,很多事情便有着許多奇怪的展開。

    蘇長樂走一步頓一頓,她的眉頭緊皺:這些奇怪的事情,到底是爲了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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