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樂的語氣不善,江慎自然聽了出來。

    “郡主剛剛醒?脾氣這般差。”江慎伸手將蘇長樂的窗戶推開了一點站了過去。

    蘇長樂這纔看到江慎的眼睛睫毛上已經結了一層霜冰,被推開窗戶時的熱氣一化,就變成了水珠,懸在了他的睫毛上。

    他已經在外面站了很長時間了。

    “你來做什麼?”蘇長樂哼了聲,已經不再問他是怎麼進來的了。

    權傾朝野的江大人,想進來自然有很多種方法。

    “今日在梅林山莊,臣將郡主扶住,可是外面現在的傳言卻是臣將郡主故意給摔了,臣覺得很冤枉。”江慎的神情帶着些可憐的委屈,“郡主這樣反咬一口,臣本來的好心,現在卻沾了一身的污名。”

    “不過就是一個意外,倒也不至於是一身污名這麼嚴重吧。”

    蘇長樂撇嘴小聲的說。

    夜深了,外面也安靜,就是這麼點聲音江慎也聽清楚了。

    可他根本沒在意:“那郡主準備給臣什麼補償呢?”

    “補償?”蘇長樂皺眉看他,“本郡主還沒有說你呢!”

    “嗯?”

    “明明說好了要保持距離的,你今天突然出現在梅林山莊,還做了那麼個舉動,要是讓別人看到的話,本郡主很難做的。”

    “臣倒是覺得郡主聰慧,今日做的就很好。”

    “你來就是爲了這件事?”蘇長樂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不是。”江慎將背在後面的手拿了過來,掐在指尖的那枝梅花便出現了。

    蘇長樂覺得這枝梅花有點眼熟。

    “郡主白日落在梅林山莊的。”江慎緩緩地說,“臣怕郡主着急,便給郡主送過來的。”

    一枝梅花?

    倒也不必這麼大動干戈吧。

    “多謝江大人。”蘇長樂伸手把那枝梅花接了過來。

    她的指尖在不經意間便碰到了江慎的。

    很冰。

    冰的蘇長樂打了一個冷顫。

    蘇長樂剛剛從被窩裏面爬出來,屋子裏面又燒了熱騰騰的地龍,就算是開着窗子她的身體也是暖的。

    蘇長樂一時也分不清他的身體本來就是這麼涼還是他在外面站久了。

    “夜深了,也太冷了,江大人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

    蘇長樂迅速地關上了窗戶,只留江慎一個人看在那扇被關緊的窗戶。

    剛纔蘇長樂指尖的溫度,江慎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有些貪戀那個溫度。

    因爲身上的毒,他不喜熱,自然身上也冰涼。

    中毒的時間太長,就算是有每個月的解藥,但是那毒性也慢慢的深入到了他的身體之中,就算是有一天他的毒全都被解開了,他身體的溫度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這是那個毒藥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的身上永遠都不會有正常人的溫度。

    之前的他沒有想那麼多,畢竟早些年在裴府的時候,他那靜樓也是冷冰冰的,後來被關到了牢裏,更沒有什麼好日子,再後來就是他被俞百祖帶走的那些年,他的身體就一直都沒有好過。

    這麼想來,他真正覺得舒服的時間,也不過就是在郡主府的那些時日。

    他伸出手去探着窗戶的溫度,妄想着去汲取室內的溫香。

    “唉。”他微微的嘆了口氣。

    窗外到底是探不到什麼,他得想辦法進去。

    況且不是她口口聲聲的說,喜歡他的嘛。

    --

    蘇長樂手裏捏着那枝梅花往回桌邊走,坐下之後才端詳着手中的梅花。

    的確是她白日裏摘下來的那一枝。

    她回想了一下,是在她要摔倒的時候自己給扔了出去,後來心裏想着別的事,自然就忘了。

    沒想到竟然被江慎撿了去。

    夜太深了,再去叫阿珠起來找花瓶也不太好,她只好到處在房間裏面尋一個能將這隻梅花插起來的東西。

    有什麼呢……

    她今日剛剛回來,這房間這些年都沒有動,但她也有些忘了這屋子裏面有什麼,找來找去最後還是拿了一直高的白玉茶杯,在面盆裏面舀了些水。

    梅花插在了茶杯中,有些歪歪斜斜的,蘇長樂將它倚在了旁邊未點燃的燭臺上,它這才穩住了。

    蘇長樂又拄着頭去看了會梅花,又轉過頭回去睡了。

    而江慎從王府離開之後並沒有回到靜樓,而是直接去了金吾衛。

    陛下將查林懷川的消息的事情交給了金吾衛,現在幾日已經過去了,他的確得需要一些進展。

    這些其實都是小事,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陛下到底想要做什麼。

    --

    蘇長樂今日正式回到了金陵的消息一下子便傳遍了,傅晏今日在梅林山莊只遠遠地看見了蘇長樂一眼,可是後來並沒有和她說上話。

    直到晚上回到了傅府之後,他纔看到傅晴那個被打腫了的臉。

    傅晴一回府便生氣的跌盆砸碗,傅晏聞訊過去看了一眼,果然傅晴的臉比下午的時候還要腫了一些。

    傅晏聽着傅晴罵罵咧咧的詞,句句都在戳着蘇長樂的肺腑。

    傅晏出聲阻止:“她本就是皇室女,你今日不應該去招惹她。”

    “什麼!哥哥你竟然替她說話!”傅晴嚎道:“我纔是你妹妹,你爲什麼要幫那個賤人說話!”

    傅晏不答。

    在氣頭上的人什麼都敢說,傅晴繼續罵道:“哥,你不會是還惦記着那個賤人吧!今日我親眼看到江慎把她給推到了地上,一個誰都不要的破爛貨,哥哥你還在這裏惦記什麼!”

    傅晏聽着她的話只皺眉,最後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之後,才拂袖而去。

    而傅晴則看着傅晏的背影開始動了腦筋,她憤憤道:“就說你爲什麼不娶妻,果然心裏面還藏着這些小九九!等到明日我便去找母親,給你安排婚事。”

    她堅定道:“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那個賤人與哥哥成婚的!”

    --

    蘇長樂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天晌午,直到阿珠進來她才醒。

    阿珠一進來先是給蘇長樂找好了衣裙,又給她的面盆裏換好了溫水,才準備去叫她。

    “哎?”阿珠看到了桌子上的東西。

    蘇長樂本來就半睡半醒,在聽到了阿珠的聲音之後,她伸手掀開了牀帳。

    “郡主,這是哪裏來的梅花啊?”

    阿珠想了半天也沒想到王府裏面哪裏有梅花。

    這不是王府裏面的東西。

    蘇長樂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她只道:“你去找個花瓶吧。”

    “好。”

    阿珠想了想,到後面的箱子裏面倒是找了一個花瓶。

    但是那個花瓶太大了,只裝着這麼一枝梅花有些太空了。

    若是再找一些別的花放在裏面也可,可是這枝梅花就有點顯不出來了。

    阿珠正打算再找一下,外面卻忽然有人敲門。

    開門之後,是一個小侍女拿了一個錦盒過來,說是外面的小廝給遞過來的。

    阿珠拿了過來,蘇長樂把錦盒打開。

    裏面是一個純色的瓷瓶,細細的高高的,剛好能放進去一枝或者兩枝的梅花。

    蘇長樂一下就明白了這是誰送過來的。

    她沒有拒絕,直接道:“那就用這個吧。”

    阿珠也隱隱的猜到了這枝梅花和花瓶是誰送過來的,她也沒有多問,只將瓷瓶從錦盒裏面拿了出來。

    瓷瓶本身就乾淨透亮,甚至在裝了水之後,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裏面的水線。

    插上那梅花之後就更是好看。

    這個瓷瓶就像是特意爲這枝梅花而特意打造的一樣。

    蘇長樂已經穿戴好了衣裙,阿珠正拿着瓷瓶問她要把這枝梅花擺在哪裏。

    “就擺在窗戶那兒吧。”

    昨夜江慎就是在這扇窗子外面將梅花遞進來的。

    “是。”阿珠將花瓶擺了過去。

    她回頭就發現蘇長樂一直在盯着那個瓷瓶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蘇長樂想的也不是別的。

    她在想,若是昨天晚上江慎被哥哥抓住了,那豈不是很危險?

    蘇長樂覺得江慎這個人現在一點分寸都沒有,保險起見,還是要早些搬到郡主府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