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當瞬間喜形於色。

    一般人捧他,他只當是等閒,面色不改。

    可徐行這大才捧他,說他有明主之相,他即使再有城府,也難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地位不同,一句恭維之言,說出來的效果亦是不同。

    別看八品典廄丞品級是小,可這是京官,外放到地方,大三級,至少相當於知州一級的人物。

    四明山說是十八路反王,可勢力並不大。

    兵不過萬,將不過百,手下的地盤連一縣之地都沒有,只敢佔山爲王,縮在在山旮旯裏……。

    官本位的思想刻在心裏。

    “還請四弟直言……”

    姚當收斂心神,對徐行深深一揖禮。

    門外。

    威天王和坤天王也不禁支起耳朵,聽起了屋裏的話語。

    坤天王洋洋得意,“以前咱們造反,是胡亂一扯旗,亂跑個一通,不知道章法,不僅是咱們,就連手下的掌旗、五虎使、將兵,每天都是渾渾噩噩的,不知所終,害怕被朝廷圍剿、家破人亡,得過且過……”

    “二哥,你注意觀察了沒有。”

    “自從徐先生來到四明山後,山寨的變化。”

    他問道。

    “什麼變化?”

    威天王詫異。

    他這些天,都躲在大哥的書房裏,與姚當一同商量對徐行的處置,忽略了山寨最近的變化。

    “有了盼頭!”

    “當官的都加入了咱們四明山……”

    “咱們四明山,就不再是剪徑的賊盜了。”

    坤天王意味深長道。

    ……

    四明山,聚義廳。

    偏廳。

    徐行單手執筆,在素絹上畫出了鳳溪國的江山行政圖,“鳳溪國共分十六道,江南西道位於南方,雨量充沛,土肥水美,只是因爲……朝廷賦稅沉重,江南百姓往往每年的糧收只夠交納賦稅,就連口糧,都要向大戶支借……”

    “江南之禍,在苛政、攤派,以及驅韃餉。”

    “以致於年年叛亂迭起。”

    “不過……”

    說到這,徐行搖頭,“江南西道難成帝王基業,百姓雖苦,卻還沒到依附反王的程度,除非再遇上一次天災人禍。”

    “此外,江南是賦稅之地,朝廷不會讓江南有失。僅是四明山附近,就駐紮了孫成祥的飛捷軍、王安的豹韜軍……,兩支兵馬共有三萬餘人,雖非精銳,但若不是四明山佔據險要,恐怕……”

    姚當聽明白了徐行的意思,他點頭道:“在四弟沒來山寨之前,我也看出了江南西道非是成事的基業,想要逃到北地,另覓出路,但奈何朝廷大軍堵死了我們這些反王。”

    他在地圖上用硃筆畫出各個反王的勢力範圍,以及圍剿反王的朝廷軍隊。

    一目瞭然。

    朝廷的各路大軍困死了十八路反王。

    和四明山的積弊一樣,大家都能看出來,但很難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革新方法。

    “圍剿十八路反王的人……”

    “據我所知,應是朝中的太尉魏文通,此人經略兵事多年,非是善類。想要逃出這困龍之局……”

    徐行拋出殺手鐗,“一者,營造輿論,在神京言魏文通有謀反之心,故圍而不剿,養寇自重,以圖鎮南王之實。”

    “二者,召開英雄大會,邀尊尚和尚爲盟主,率衆與官兵拼死一戰。”

    “三者,集十八路反王之金銀……”

    他提出三條毒計。

    前兩條,悼天王姚當還能想明白,可到第三條,他就有些迷糊了。

    “反王們未必會交出各家金銀……”

    “再者,金銀又有何用途?”

    他詢問道。

    “飛捷軍、豹韜軍這兩軍是地方軍。”

    “圍困十八路反王的軍隊……,大抵也多是地方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魏文通應該是以朝廷禁軍彈壓地方軍,派地方軍送死,強幹弱枝……”

    徐行輕笑一聲,“魏文通之所以做,一是爲朝廷剪除地方勢力,壯中樞弱地方,二呢,就是神京禁軍……都是好男兒,經不起碰。”

    他在神京數年,知道這些禁軍是什麼德性。

    喫喝嫖賭,樣樣精通,但論起打仗,連軍操也只是勉強能做……。

    “取義軍的金銀,不買別的,高價買各地的糧食,偷偷運輸到禁軍營帳附近,然後再運輸走,在鄰近地域以低價出售……”

    “要知道,地方軍可是窮的跟叫花子差不多。”

    “如此,一可以造成地方軍和禁軍的不和,二造成魏文通與神京禁軍將領之間的猜忌,將帥不和,是軍中大忌。”

    “這些鬼蜮伎倆用完,只要我們合力擊潰這裏……”

    徐行指着地圖,指着尚和尚所在的合陽山地域,“聚集義軍,衝破踏白軍、武毅軍堵攔合陽山義軍的這兩支地方軍,直插禁軍的殿前軍……”

    “咬下一塊禁軍的肉,讓朝廷的虛弱暴露在這些地方將領的面前。”

    “而朝廷與地方不合,地方將領不會救援……”

    勢弱,只能靠一些計策取勝。

    難以用煌煌大勢碾壓。

    徐行對此看的很清。

    “受教了。”

    聽完徐行的分析和計策,姚當對徐行佩服的心服口服。

    第二條計策的買糧、賣糧,可謂是真正的毒計。魏文通雖統率朝廷禁軍,但也只能命令朝廷禁軍進行作戰,在人事上……,魏文通無權干預禁軍的運轉。故此,禁軍是否貪了軍餉、軍糧,並變賣了軍糧,魏文通壓根就不知道。

    而以禁軍的聲名,此事在外人眼中,定然是有了。

    不正軍規,魏文通難以治軍,可治了禁軍將領,勢必與禁軍離心離德。再加之第一條計策的狠毒,魏文通必然會被禁軍將領逼回朝廷。

    臨陣換帥,禁軍、地方軍又互生齟齬……。

    “得四弟……”

    “天下可期也!”

    姚當歎服。

    “大哥言重了。”

    “小弟只是深諳朝廷積病,所以對症下藥,若庖丁解牛。倘若大哥是小弟,也能想出此策。”

    徐行謙虛了一句。

    他這話沒說假。

    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

    作爲朝廷百官的一員,他對朝廷運轉的體系很清楚。由他去對付朝廷官兵,不說無往而不利,至少比義軍的首領們多上幾分把握。

    “等困龍出海後,再……”

    徐行接着大談之後四明山的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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