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粥,一杯熱牛奶和一袋子感冒藥。

    訂單人還貼心地加了一行備註:我查了感冒藥不能混着喫,你吃藥之前先看看盒子裏的說明書。

    訂單人那一行赫然寫着……周先生。

    周先生?周瀾生?

    吳恕反覆看了兩眼,眸色晦暗。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一下,指腹摩挲着訂單,不知道在想什麼。

    窗外透進的微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吳恕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到大廳的吊鐘發出整點的轟鳴聲,他才略仰起頭,勾着袋子轉身上樓。

    該來的還是得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周瀾生此刻滿腦子都是諸如此類的領悟。

    十分鐘前,當週潮生第三次探頭打量,詢問需不需要幫助的時候,周瀾生終於妥協了,臭着臉讓他進了三樓地盤。

    周潮生滿臉顯而易見的高興,捧着——沒錯!捧着!一大沓卷子興沖沖坐到了他的面前。

    “這些都是我下午整理的不同水平分段的試卷,你先做做看。”周潮生捧着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真是太聰明瞭,瀾生說寒假開始學習,又沒說寒假哪天開始學習,只要他趕在程海闊和吳恕來家裏之前貼心細緻地給瀾生輔導,說不定瀾生對他的教學方法滿意之下,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輔導了。

    周瀾生瞪視着面前雪白的卷子,隱約能嗅到其中的油墨香。

    他一邊深呼吸一邊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目光透露着不易察覺的仇恨。

    哪有人!哪有人早上剛考完期末考,下午回家就做卷子的?!

    他現在聞到卷子的味兒都想吐!

    “能不做嗎?”周瀾生心理建設失敗,哀嚎着扯過抱枕悶住腦袋,“我纔剛放假啊大哥!”

    周潮生愣了愣,手指拘謹地攥住了家居服的袖口。

    是他疏忽了。

    因爲多年的精英式教育,周潮生自己對堆疊如山的習題早已喪失了牴觸,他不知道瀾生會這麼牴觸……

    “抱歉瀾生,我沒想到這些,我只是想幫你提升一下成績……”周潮生眼神黯淡下來,伸手去收拾桌板上的試卷,“這些……我先拿走了,不打擾你了。”

    周瀾生一把扯下抱枕。

    卷子原封不動地被重新攏成一疊,一瞥之下,每張卷子都分門別類做了相應的標號和對應的知識點。

    周潮生捧得喫力,背影看起來有點……可憐。

    “那個……”周瀾生硬邦邦地出聲,目不斜視地盯着投影幕布。

    周潮生疑惑回頭。

    “看電影嗎?”周瀾生摸了摸後頸,假裝不經意地說,“恐怖片一個人看沒氣氛。”

    “好!等我!”周潮生飛快應聲。

    周瀾生:“……”

    天色漸漸黑了,窗外的枝椏被狂風颳斷,在房間裏卻聽不見一點風聲。

    吳恕簡單地衝了個澡,擦着頭髮從浴室出來。

    塑料袋一早被他解開了,三樣東西都擺在牀頭櫃上。吳恕走到牀前,拿起藥盒打算隨便扣兩顆吃了。

    手伸到一半,他猶豫了。

    思索良久,他還是端起了一旁的粥。

    粥有點涼了,但味道依舊很鮮。食物進胃的剎那,身體的感覺漸漸甦醒,吳恕才意識到,自己餓了很久了。

    他索性坐在地毯上,吞嚥着粥,伸手取下牀上的手機。

    這麼多未接電話?

    周瀾生……

    吳恕看了眼時間,將粥放回一邊,給周瀾生回撥過去。

    男人再一次將門關上,搖搖頭離開了。鏡頭轉到他離開之後,小女兒的房間裏,慢慢的,鏡頭不斷拉近,凝聚在緊閉的衣櫃上……

    突然!

    “啊啊啊——!!!”周瀾生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提示嚇得破音,連帶着把身邊抱着腿的周潮生也嚇了一跳。

    “是誰?!”周瀾生咬牙切齒地暫停了電影,伸長了手臂夠來手機。

    “……是我,吳恕。”吳恕沉默了會兒,說道。

    周瀾生:“……有事嗎?”

    你最好有事!

    吳恕這次沉默得更久。

    “那個外賣,是你點的嗎?”他問道。

    周瀾生這纔想起這一茬,一拍腦門,啊了一聲。

    靠!他忘了,是他先給吳恕打地電話,人家這會兒回過來,他還問人家有事嗎。

    好丟人哦。

    “是我點的,你看到了吧?”周瀾生盤腿坐下,扯了個抱枕塞在懷裏,“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就忘了,百度說了感冒藥不能混着喫,你對比一下症狀看着挑一種就夠了。”

    “好,”吳恕低咳兩聲,聲音聽起來有些病態,“謝謝你。”

    他道謝這麼鄭重,周瀾生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這層不好意思之下,還有點心虛。

    “對了,我還沒問,”不知道是不是想什麼來什麼,吳恕突然發問,“你怎麼知道我病了?”

    周瀾生心裏一緊,揪着抱枕上的絨毛,搬出一早準備好的說辭。

    “早上聽你聲音有點不對,你又說這兩天沒休息好,我就留了個心眼,剛好那時候你回我的語音,我聽你說話好像有點鼻音,我就猜你可能感冒了。”周瀾生差點把抱枕揪禿,反覆強調,“我猜的啊,當然你要是沒生病更好。”

    “你……”吳恕原本想說什麼。

    周瀾生緊張得眨眨眼,等他的下文。

    “算了,沒什麼,”可能因爲病了,吳恕的聲調聽起來軟趴趴的,沒有攻擊力,“瀾生,謝謝你。”

    周潮生親眼目睹,瀾生不知道聽見了什麼,耳尖到脖頸紅了一片。

    “幹、幹嘛謝兩遍,怪煽情的。”他彆扭道。

    周潮生默默將視線移到了手機上,眼神頗爲怨念。

    到底是誰,打擾了他和瀾生的兄弟時間!還說騷話撩撥瀾生?!

    是!誰!

    “因爲你送的東西我都很需要,所以很感謝你,”吳恕抽了抽鼻子,“也很感謝你對我這麼上心,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

    說的好可憐,不就一個外賣嗎……

    “宿主,抱枕真的要被你揪爛了。”007忍不住提醒他,“下手輕點。”

    “知道了,”周瀾生眼神都沒給007一個,對吳恕說,“那你好好休息。”

    “好,”吳恕笑了笑,溫聲應下,“提前和你說晚安。”

    “晚安。”周瀾生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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