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下眼罩，車廂內很安靜，周瀾生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車上只剩下他和吳恕。
“他們人呢？”他揉了揉眼睛，問道。
“你哥去訂房間了，程海闊……據說內急。”吳恕把車開進停車場。
周瀾生嗯了一聲，往窗外看，旁邊的車玻璃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他心下有些發憷，問道：“不會還在下雪吧，程海闊不是說這兩天是晴天嗎？”
“天氣預報不準，”吳恕熄了火，偏頭看他，蹙了下眉，“你就穿這麼點？”
“啊……衣服都在箱子裏，我等會兒……”
聲音戛然而止。
周瀾生略顯驚恐地戰略性後仰，目睹吳恕一圈一圈解開脖子上的圍巾。
好眼熟。
哦，是上次喫私房菜從他這順走的那條。
“過來。”吳恕漂亮的桃花眼一眨，“躲什麼？”
“我不用。”周瀾生有些彆扭。
吳恕沒說話，按下了自己這邊的車窗，冷風猛地往車廂裏灌進來，凍得周瀾生打了個哆嗦。
“還不用？”他把車窗搖上去，“你在車裏睡久了，身體適應了暖氣，不注意保暖從下車到酒店的距離就夠你感冒了。”
有那麼一瞬間。
周瀾生竟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吳恕見他態度鬆動，傾身過去，將圍巾繞過他的腦後。周瀾生不自然地偏了偏頭，被吳恕輕輕按住頭頂。
“別動。”他說，手上很快動作，將圍巾繫了個漂亮又鬆動的結。
“好了，”吳恕打量兩眼，眉眼盡是溫和的笑意，“以後給人系圍巾別打死結了，這樣多好。”
周瀾生低頭看了看，圍巾上還殘存着一片溫熱，柔軟的觸感貼在脖頸上，暖洋洋的。
“謝謝。”他眯起眼蹭了蹭。
果然人類都逃不過真香定律。
“跟我不用客氣，”吳恕莞爾一笑，“下車吧，程海闊他們應該等很久了。”
踏出車門的剎那，周瀾生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沒拒絕是對的。車內外的溫差直接給他凍清醒了，風一吹，秋褲都擋不住。
吳恕和他並肩往酒店走。
“你不冷嗎？”周瀾生小聲抽氣，聲音悶在圍巾裏，就露了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外面。
吳恕第一遍沒聽清，側耳貼近了些。
周瀾生又問了一遍。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習慣了，話要出口的瞬間，吳恕改了主意。
“有點。”他雙手攏在口袋裏，眼角鼻尖都凍得紅紅的，可憐又好看，周瀾生看了一眼就不太移的開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有點像現在網上流行的“小哭包僞素顏男朋友看了連夜買三條大花襖凍傷妝”。
“我教你，”周瀾生神神祕祕地湊近了點，壓低聲音說，“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吳恕矜持又期待地看着他。
周瀾生輕咳一聲，左右看看，確定四下無人，深吸兩口冷氣。
“你先氣沉丹田，”他說，“膝蓋微曲，然後這樣……”
吳恕眼睜睜看着他一連做了十個高擡腿。
很好，腰腹力量不錯。
“這樣就熱乎了，”周瀾生又十個高擡腿蹦躂回來，微喘口氣，“怎麼樣厲害吧，我都出汗了……”
“厲害，”吳恕誇他，“很……活潑。”
“你也試試，”周瀾生忽視他的用詞，“真的信我，跳跳就暖和了。”
吳恕：“……”
“我突然沒那麼冷了，”他單手勾上週瀾生的肩，強行岔開話題，“咱們走吧，待會兒他們倆等急了……”
“不是，你試試……真的有用……”
“下次一定。”
程海闊選的這家溫泉酒店是周家名下的，不用預約不用領號，但畢竟是溫泉酒店的旺季，剩下的房間也不多，綜合考慮之下，經理給他們空了兩間景觀環境最好的雙人間。
周瀾生二人到大廳的時候，周潮生已經把房間分配好了。
“什麼？！”程海闊和周瀾生同時提出質疑。
周潮生攥着房卡，面無表情地對程海闊又重複了一遍：“我和吳恕一間房，你和瀾生一間。”
“不行。”程海闊大聲反抗，“我要和你一間嘛。”
周瀾生被他黏膩的調子膈應出一身雞皮疙瘩。
“我不願意，”周潮生頓了頓，“要麼你和吳恕一間。”
“那也行。”這回是吳恕率先點了點頭。
“我不要，”程海闊欲哭無淚，“我就不能和你一間嗎？”
“別爲難潮生了，要麼和我住要麼睡走廊，”吳恕拍拍他的肩，微笑道，“放心，我睡相很好。”
行李已經被經理安排人拿到了房間，四人該喫喫該喝喝，頂着寒風四處逛，玩兒了一個下午。用過晚飯才各自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去泡溫泉。
兩間房連着同一片溫泉池，面積配置各方面都是酒店最好的，這也是經理給他們挑這兩間房的原因。
周瀾生剛換好大褲衩子，略低的領口少繫了一個扣，露出形狀漂亮的鎖骨和半片胸膛，一身騷包的藍色印花，彷彿下一秒就要奔赴夏威夷海灘。
哈欠打了一半，拐角處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拽着他的手腕就把他拉進去。
“臥槽！誰？！”周瀾生定睛一看，“程海闊？”
“我有個很嚴肅的問題。”程海闊壓低了聲音，從表情上來看確實比較嚴肅。
周瀾生示意他說。
“你是不是揹着我和潮生說什麼了？”再低的聲音都壓制不住他語氣裏滿滿的委屈和質疑，“潮生今天竟然不喫我剝的蝦！他不喫我剝的蝦！我剝的！蝦！”
周瀾生：“就這？”
“還不止，你也看見了，他今天還想讓我和你住一間房。”
“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程海闊痕跡明顯地上下掃了他一眼：“我有一個猜測……當然只是猜測啊，你是不是還對我賊心不死，然後揹着我和潮生偷偷摸摸說了，讓他撮合你我？”
周瀾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心情。
“你想多了。”他神色複雜，下意識就答話。
007聽了都笑得以頭搶地，恨不得給程海闊的腦回路跪下。
“宿主哈哈哈……宿主，笑死我了，”007一身毛滾得亂糟糟的，“他真的很有自信誒在這方面哈哈哈……”
話出口的剎那，周瀾生難得緊張了兩秒，——這樣“崩人設”的說辭可能會引起系統的警告。
等了半天，竟然毫無反應。
“別等了宿主，”007告訴他，“我忘記跟你說了，之前圍堵周潮生那個任務完成之後，劇情線達到了一定進度，你不用再維持原主的人設了。”
周瀾生鬆了口氣。
既然這樣……
“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腦子裏成天在想些什麼，你除了有錢一點好看一點，肚子裏一點墨水還不如我呢，哪點值得我喜歡，我喜歡你什麼？喜歡你回回考倒一？喜歡你天天857？”周瀾生雙手環胸，“你說你天天不思進取也就算了，你還想追我哥，捫心自問，你倆般配嗎？”
程海闊驚恐又委屈地看着他。
“說實話，我剛到晟旭的時候，年少無知是跟你表白過，但我這個人你也知道，移情別戀如家常便飯，我換口味了，早就對你沒興趣了。”周瀾生努力把劇情圓回來，“當然你人雖然傻了點，人品還行，你要追我哥，我也可以幫你。”
程海闊一連“我靠”了三聲，不敢相信還有這種好事，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你就是我親弟弟，”程海闊生怕他反悔，勾手搭上他的肩，“以後有你闊哥一口湯喝就有你一口肉喫，弟弟，你就是我親弟弟！”
周瀾生：“……”別來沾邊。
吳恕剛出門就看見這樣一幕。
“聊什麼呢？”他調整好笑意走過去，假裝不經意地一把扯下程海闊的手，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沒什麼，瞎聊。”周瀾生可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答應了幫程海闊追他心上人。
吳恕見他不願說，也不追問，只是目光觸及周瀾生領口下大片的雪白和薄而隱約的肌肉線條，眯縫了下眼。
“怎麼衣服也沒扣好？”他自然地伸手，替周瀾生將釦子繫到最頂上一顆，微涼的指節若有似無地劃過胸口連帶到鎖骨，麻癢的感覺好像有螞蟻在爬。
程海闊在一旁看着，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怎麼感覺吳恕……像個綠茶？
而且這套路也似曾相識。
不過事不關己，程海闊那點戀愛腦也裝不下他倆，樂顛顛地換了個姿勢等周潮生。
周瀾生極力忽略那種奇怪的感覺，頗爲無語地看了吳恕一眼，三兩下把他繫上的扣子又解開了。
“我就是這麼穿的，我去泡溫泉又不是去開會，穿那麼保守幹什麼，”周瀾生故作暗示地給了他個眼神，“是你穿的太正經了，一起來浪啊。”
程海闊現在周瀾生說什麼是什麼，驕傲仰起頭：“對啊，都是男人怕什麼，你看我，我直接就不穿！”
吳恕默默看了他一眼。
程海闊只穿了一條泳褲，挺挺腰腹，炫耀般露出結實的肌肉佐證自己的說辭。
傷風敗俗，吳恕現在橫豎看他都不順眼，勾引誰呢？
得讓瀾生離他遠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