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贏牌,自是要得意的,然,能以一副絕無僅有的好牌贏下,那是翻倍的得意,其間之愉悅,非懂牌之人不能得。
不爽的四師兄,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講規矩的許修遠,然,許修遠卻是面無波瀾,好似自己從未破壞規矩。
也難怪許修遠淡定,說他破壞規矩,最多就是一個證據不足。
有鑑於此,外加許修遠是外人,四師兄便是再不滿,總不能撕了許修遠的臉,於是,他轉頭瞪桃夭,眼底是赤果果的殺意。
然,桃夭之厚臉皮,能輸許修遠?
再說,她破壞規矩了嗎?她不過是聰明的猜出了許修遠的潛臺詞罷了,四師兄總不能怪她太聰明吧?
四師兄瞪了許久,終是怒極反笑,他擡眸,問一側不知躍躍欲試了多久的李述白:“李家師弟,你可想下場摸一把?”
李述白眼睛一亮,急忙點頭:“早從家父耳中聽聞,子渺仙尊之牌技,獨步天下,述白今日能有幸討教,實乃三生有幸。”
呵,馬屁精!
四師兄笑笑,謙虛道:“尚可。”
李述白想坐,然此間四個座位,皆坐着人。
陸離乖覺,有意起身,卻叫四師兄一個冷言,按了回去。
見此,桃夭暗笑,也不知道他積極什麼?四師兄擺明要趕走的人是不守規矩,且志不在麻將的許修遠。
果見四師兄十分客氣地開口:“桃師妹,勞煩你讓讓?”
哈?
好傢伙,四師兄氣得不是許修遠壞了規矩,他氣得是她以一局大叄元大殺四方。
桃夭剛要說NO,畢竟牌局是她組的,桌椅也是她備的,哪有她被踢走的道理?可嘆她還沒開口,便見四師兄指尖一掐,好端端一顆麻將牌,碎了。
喵的!
這麻將可是用的上好材料精心打磨出來的,銷恨山上只此一副,四師兄不心疼,她心疼!
走,還是留,是個問題。
正猶豫中,洞外響起一陣叩門聲:“請問桃仙尊在嗎?”
本就青臉的四師兄,臉乾脆轉黑了:“小師妹,妖族的大妖正喊你呢,你不去看看,看它們又拿什麼好東西來孝敬你?”
又?
得,自己走起碼還能好好走,不然,搞不好直接被叉出去了。一局麻將而已,何至於叫一個崑崙第二強的高手,如此掉價?
桃夭長嘆一口氣,終於是挪開了屁股。她將將錯開身,李家的小混蛋便迫不及待地落了坐,也不等椅子冷一冷。
來問話的小狐妖已進了門,它十分客氣地同桃夭見禮,禮之正,比之凡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拜見桃仙尊。”
狐妖只向她一人行了禮,而後便半擡着下顎,神氣活現地站着。
四師兄一瞧,又暗暗捏碎一顆麻將,未免痛失寶貝,桃夭打算提點狐妖一二,叫它也和旁人見個禮。
可她還沒說話,卻見小狐妖自己想明白了,它施施然地衝陸離行了個禮:“拜見陸仙尊。”
“哈?”陸離茫然,一副你是誰,我們不熟的嫌棄臉。
小狐妖絲毫不在意陸離的冷淡,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陸離的冷淡,只見它點着腳尖,往陸離跟前蹭了兩步,那條拖在身後的白色尾巴,隱隱泛起緋紅色。
瞥見小狐妖的盪漾尾巴,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小狐妖啊,是看上了她家的陸師弟。
遙想未來陸離真和小狐妖生了情,那豈非三界的一道風景線?待有機會,她得想法子幫一幫他們。
離陸離極近的小狐妖微啓脣角,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陸仙尊,不知你住在這裏可還習慣?可要小妖給你添些什麼?”
“——”陸離驚悚,嚇得要退,但將將落了座的李述白,暗擡方桌下的腳,碾住了陸離的衣襬,叫他起不得。
陸離動不得,小狐妖嘴角間的羞怯笑意便多了兩分欣喜,她默默從衣袖裏掏出兩顆乾癟果子,放到了方桌一角:“陸仙尊,這是我剛採的果子,特意送來給陸仙尊嚐嚐。”
“不——”陸離要拒絕,但李述白全不給他機會,他將小狐妖放在桌角的果子,直接塞進了陸離的懷裏,“陸仙尊,這可是妖族對你的一片心意,便是連桃仙尊都沒有的福氣,你怎能不要呢?”
一抹不悅自陸離眼底閃過,但他自來是個有禮貌的人,果子已經被人強塞進他懷裏,他便對小狐妖客客氣氣地道了一聲謝。
小狐妖瞬間面色緋紅,紅着臉向後退了兩步。
好一番明褒實貶的陰陽讚詞,本來就不高興的四師兄自是更不高興了,他乾脆背靠上椅子,雙手環胸。
冷滯的氣氛裏,許修遠“呵呵”了兩聲:“述白師侄,你若眼饞果子,也可學陸師弟一般,和要寬和有禮。”
李述白笑着搖搖頭:“李家有訓,李家弟子當有所爲有所不爲。”
這回答叫四師兄讚許地點點頭:“不愧是人間第一個世家。”
李述白謙虛地拱手:“子渺師尊謬讚,述白愧不敢當。”
這幫子靠着一出三言兩語的無聊戲碼,便將無辜的陸離架上了火。他自是不悅的,可他又能對誰不悅?
不知如何是好的陸離,瞪了小狐妖。
桃夭不由地扶額,爲她家這個蠢貨師弟!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他不能罵四師兄,不能損許修遠,難道還不能擠兌李述白?
被瞪的小狐妖傷心了,又往後退了兩步,待它再擡頭,緋紅已經從她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疏離和冷冽。
“桃仙尊,小妖來訪,是奉梵音大人之命。因那些個人修在山洞裏委實吵鬧,擾得晏華大人不能休息,晏華大人說,若他們還不消停,他便要殺兩個人來祭妖。”
“……”
桃夭想罵人!
人間那幫蠢貨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人在屋檐下?又或者說,他們到底哪裏來的底氣,覺得妖族不會對他們大開殺戒?
就不能自覺點,懂事點嗎?
她還沒感嘆完,李述白擡手便重拍桌面:“小畜生,你說什麼呢?大妖梵音不是說,留我們在這裏是做客嗎?合着你們妖族的待客之道,便是不許客人說話,只能裝聾作啞地嗎?”
許修遠笑言:“李師侄,稍安勿躁,妖族是個什麼脾性,你不該不知。”
這是在勸李述白嗎?
不,這是在火上澆油。
本就色寒的小狐妖乾脆撇下了嘴:“這一位說得極是,咱們妖族是個什麼脾性,該是三界皆知。
一千年前,凡人夥同神仙二族屠戮妖族,妖族幾乎被滅族。神仙飛昇後,凡人更是不知在明裏暗裏屠殺了多少妖獸。
妖族和人間結下這等深仇大恨,如今妖族還能請凡人在幽都做客,咱們妖族的脾性,也確實是太好了!”
許修遠瞬間黑臉,只見他右手蜷緊,要教訓小狐妖,卻叫靜默不言的樂正靈均扣住:“許長老,請以大局爲重。”
“……”
許修遠動彈不得,然,小狐妖卻是絲毫不退,她將視線轉向李述白:“看這位少年郎通體的貴氣,該是哪個世家子弟吧?”
李述白下顎一擡,極傲氣地答:“玉門李家。”
小狐妖懶懶拱手,恭維道:“喲,原來是玉門李家的子弟,失敬失敬。”
李述白將要咧開嘴笑,卻見小狐妖瞬間沉下臉,譏諷道:“這位李家小郎君說李家子弟是有所爲有所爲不爲,那便敢問李家郎君,在客人家大肆喧譁,辱罵同族,便是你李家的有所爲嗎?”
“你說什麼?!”
小狐妖冷冷睨了李述白一眼,越發不齒道:“若只是尋常的吵鬧,妖族還不至於忍不得,可鬧到了要拆幽都,又算哪回事?還是說,這就是人間世家的規矩?”
這話刺得李述白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只見他拔出長劍,劍指着小狐妖,殺意凌然地問:“有種你再說一遍?”
小狐妖怕什麼,張嘴便要再說,眼看此間的局面要失控,桃夭忍無可忍,甩出一道定身符,叫李述白閉了嘴。
喵的,這是嫌還不夠丟人嗎?
小狐妖雖說有看人端菜的嫌疑,可總比它一個都看不順眼地強吧?它思慕陸離,便由得它思慕,他們還可藉着陸離的面子,沾點光,難道不美?
好好的事,愣是叫一幫子人攪和成最糟糕的局面。
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難道不是人世間的道理?得罪了看門的小狐妖,對他們有什麼好的?
還是說,得罪了狐妖,才能顯得人間世家不願意和妖族同流合污的清正?若是,那便趁早滾蛋,讓李家主和林希仙慷慨就義得了。
便就撇開一切,這世家子的涵養,至少得如陸離這般,便心裏不情願,面上總不至於叫人難堪,誰知卻是蠻橫的李述白討了贊,這又是什麼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