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怨種沙雕和她的大腿仙君 >第兩百一十章 夫子之死
    夫子咳了很久,大口大口的血,自他脣角往下滲,多得簡直像是要把身體裏的血全部咳完似的。

    半抱着夫子的桃夭,第一次覺得,原來她竟無能至此。

    夫子終於停下咳嗽,輕笑着問她:“你剛纔說,銷恨山下的雪地裏埋了很多桃花酒?”

    “嗯。”

    “可惜,我是再也上不去銷恨山了。”說着,夫子略略側首,眼神落在懸浮的崑崙仙境,“臨死之前,我還真想再喝一口酒,再品一口美食。”

    酒?

    桃夭慌忙抖袖子,半罈子桃花酒落了地:“夫子,我身上沒有美食,卻有半罈子桃花酒,我倒一盞給你喝,好不好?”

    “一盞?”夫子瞪桃夭,“我都要死了,你還和我小氣?!”

    說着,夫子推開桃夭,掙扎着起身,欲抱起酒罈子灌酒,可他的手摸上酒罈子許久,卻是怎麼都抱不起來。

    桃夭強忍着淚水,替夫子託了一把,夫子才喜滋滋地抱起酒罈子,往嘴裏倒酒。

    夫子喝得極猛,半罈子酒,和直接往嘴裏倒灌,沒有兩樣。桃夭怕他受不住,急忙勸:“夫子,慢些喝,小心吐了。”

    話將說完,夫子果然推開酒罈子,轉頭吐了起來。

    他喝進去的是青綠綠的酒,吐出來得卻是紅豔豔的血。大口大口的血,頃刻間將他的身下半寸地,染成血河。

    憋了許久的眼淚,又一次衝出了眼眶。

    一個人的身體裏總共纔多少血?照夫子這般吐法,半刻鐘便能把身上的血,全吐了去。本就面色灰敗的夫子,白的猶如喪屍。

    他吐到吐不出,才擡了擡手,抹了抹嘴角,下顎上的血,被他的衣袖一擦,糊得他半張臉,都成了唱大戲的張飛。

    桃夭趕忙拿自己的衣袖替夫子擦嘴,她擦得很快,但自夫子臉上的血實在太多太厚,以至於擦着擦着,夫子的臉沒能擦乾淨,她的一隻袖子,卻成了血色。

    夫子笑笑,拂開她的手,他將目光落在摔在地上的酒罈子,帶着遺憾的喟嘆說:“小道友,你可真是小氣,到了最後,也不肯讓我白佔一回便宜。”

    桃夭搖搖頭,答:“夫子,只要你能好起來,銷恨山上的酒,我全送你。”

    夫子眼睛一亮,問:“真的?”

    “真的。”桃夭舉起手,指天發誓,“不僅山上的酒全給你,以後你想喫什麼,只管說一聲,我隨叫隨到。”

    這話叫夫子嘴角的笑意,如同花兒一般,綻放到極致:“真好……真好……可惜,我沒福氣……”

    “不——”淚意涌上桃夭的喉嚨,淹沒了她的脣齒,讓她說不出更多話來。

    夫子脣間的笑意不減,但他略顯花白的頭髮已變成雪白色,他平整的肌膚已褶皺成蒼蒼,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花開荼蘼。

    最終,夫子顫抖地伸手,指尖揪住桃夭的指尖,追問:“小道友,我記得很多年前,你曾對我說過,岑夫子,將進酒,杯莫停?

    你說岑夫子之名,冠絕人間。可我偷去人間,問了許多人,卻誰也不曾聽說過。小道友,你是不是騙我的?”

    “我……”

    夫子輕哼,哼聲微弱:“你若真是騙我的。”

    “我……”

    夫子勉勵掀開眼皮,眼皮下他明銳的雙眸已成濁黃:“我以爲自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刻,我又有些捨不得。

    我捨不得這大好的世間,可大好的世間卻未有幾人知道我,更不會爲少了一個我而覺可惜,這……還真叫人難受。”

    自來能言善辯的桃夭,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能叫夫子不那麼難受。

    夫子眼眸忽而一緊:“小道友,世事再難,你也好好活下去,將來告訴世人,天下曾經有過一個嗜酒如命的岑夫子。”

    “……好。”

    見桃夭應下,夫子笑了,而後,夫子鬆開了手,他枯槁的手指漸漸滑落時,他的眼睛也已經緩緩合上。

    從此,他再也不會睜開眼,再不會爲了一頓好喫的,毫無底線地求她。

    “不——”

    桃夭痛苦的嘶吼聲,令護在結界外的三師兄身軀一震,他甚至不敢回身,他只擡袖,緊緊捂住脣齒,掩住幾乎崩潰的自己。

    而不遠處,和人修戰在一處,始終留有三分餘地的四師兄,頭一次重重地斬下一劍,一劍之下,百人殞命。

    大師兄殺敵的背影略頓,然後緊了緊手,再一次提着重劍,殺了過去。

    血色迷離。

    夫子死了,可此間的殺戮卻不會因爲夫子的死而結束,那個面生的許家人,帶着幾個人修,殺到了三師兄跟前。

    三師兄極強,強得卻不是有和四師兄一般厲害的殺人劍法,三師兄的強,全在他身後,護着桃夭的符咒上。

    只半刻鐘,那個許家人的劍便砍中三師兄數次,三師兄那一身本就被血色浸透的衣衫,已經能滴出血。

    三師兄已經撐不住太久。

    那個許家人橫起長劍,以一種極爲冰寒的口吻對三師兄言道:“芝蘭,天下要出一個子渺不難,但要出一個類如你這樣的符道大拿卻很難。”

    三師兄嬌笑,氣息奄奄地反問:“那又如何?”

    許家人劍指桃夭:“只要你撤下符咒,讓開道,讓我殺了那隻妖,我允你不死。”

    “哈哈哈……”三師兄哈哈大笑,笑得腰背佝僂,“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若殺得,不妨來殺!”

    “冥頑不靈!”許家人一聲怒罵,反手便斬出一劍,劍光之強,絕非三師兄可以承受。

    果不其然,三師兄根本無力抵擋,被劍砍中的他,被擊飛了出去,身軀撞上一塊山石,半身入石。

    許家人看也不看三師兄,提着劍,便快步朝桃夭走來。

    他似乎有些着急。

    “天道之下,遇妖則殺,乃是誰都不能違抗的天規鐵律。

    小妖,你若有心,真值得這些人不要命的維護,那便該自絕於天下,如此,纔算證明他們另眼看你,乃有些道理。

    否則——”

    桃夭抱住夫子的手臂一緊,翻轉眼皮問:“否則如何?”

    許家人眼神發寒,字字誅心道:“否則不過說明,妖之存在,果真只有爲禍蒼生一道!”

    “你——”

    “小妖,自絕吧。”許家人以一種高高在上的空靈口吻如此規勸,“若你願意自絕,我便法外開恩,留你全屍,給你死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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