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予樂沒有撒謊啊,她認得那雙眼睛,即便只是一眼,她也認出來,那是繼父錢強平的眼睛。
所以,這段時間的窺視,不是她的錯覺,而是來自於錢強平。
可媽媽不相信她。
張予樂不可置信地凝視着她媽媽許久,最終驚恐地發現一件事情。
她發現,媽媽其實是知道錢傑和錢強平對她的騷擾的,也是相信這兩人時不時對她動手動腳,也明白他們的心思。
可媽媽選擇了縱容,選擇了站在錢強平和錢傑那邊。
後來,媽媽離開了浴室。
張予樂洗了澡,一起喫着飯,餐桌上,那兩人對她的態度依舊親暱,和往常一樣,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可張予樂卻是再也喫不下了。
晚上,張予樂學習完口渴,準備去客廳倒水的時候,忽然就遇上了錢傑。
那肥大的身軀將她的去路擋住,然後一把將她抱住,張予樂還沒捂住了嘴。
而那人的另外一隻手,肆無忌憚。
那一瞬間,張予樂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牢籠困住般,絕望將她淹沒,怎麼都掙脫不開。
後來,還是張予樂咬住了錢傑的手,後者喫痛,她才得以掙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外面,一切似乎又歸於平靜。
這天的夜晚,似乎格外地漆黑,黑暗中,彷彿有無數隻手般,將張予樂抓住,要將她拽入絕望的深淵。
十七的女孩,蜷縮在牀上,背脊弓成,下意識呈保護自己的姿勢,那也是人缺乏安全感時下意識的姿勢。
淚水女孩的眼眶滑落,無聲地沒入枕頭裏,很快就浸溼了一下片地方。
剛剛那種害怕與驚恐還殘留在她的腦海中,讓她身體忍不住顫抖。
“爸爸,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爲什麼不帶着我一起走。”
“爸爸,爸爸……”
她喃喃着,流着淚,難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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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張予樂沒有告訴媽媽楊美娥,因爲她知道,媽媽是不會相信的,不是不相信她說的話,而是相信卻爲錢傑而辯解。
她也認清了,媽媽並不愛她。
每天,回這個所謂的家,對於張予樂來說,是壓抑的,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今天,張予樂又一次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張予樂同學,最近你的成績下降得厲害,是什麼原因可以告訴老師嗎?”
“是知識點太難了,還是學校或者家庭方面的原因?”
“不管是什麼,只要你提出來,老師都會盡力幫你的。”
聽着老師苦口婆心的話,張予樂的手攥着衣角,心裏愧疚極了。
她知道,老師是關心她,是爲了她好。
可她該怎麼辦?
難道要將繼父和繼兄對她的心思告訴老師嗎?
可媽媽都不管,老師又該怎麼管?
就算她說了,那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詞而已,錢強平父子倆目前也還沒有做什麼更加過分的事,她也沒有證據,別人信嗎?
打小在爸爸的教導下,張予樂知道讀書的重要性,也希望自己能讀書能取得好成績。
可現在,她成績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降。
如今她已經高三了,快高考了。
如今她考不上大學該怎麼辦?
她想考上大學啊,不僅僅是她的夢想,爸爸的期望,到了外地去讀大學,她就能離開這個家,避免被騷擾了。
她必須要考上大學!
半年多的時間,她一定要將自己的成績提高上來!
晚上,睡在家裏的張予樂,依舊沒辦法安眠,睡眠質量很差。
白天的精神不是很好,但她依舊打起精神,若是困了,她就偷偷掐自己一下,疼痛能讓她清醒。
沒有人知道,遮蓋在她衣服下的皮膚有多少掐痕。
她將更多的時間花了圖書館看書,刷題。
而在這其中,她認識了一個人。
沈駿溪,很好聽的名字。
張予樂初次見到這個少年,是高二的時候,那時候她剛轉學來。
少年揹着書包,緩緩走來,白襯衫黑褲,修長清雋如竹,神色溫潤,卻彷彿清風朗月般。
後來,張予樂從其他同學那裏知道,少年叫沈駿溪,是學霸,常年是年級第一,性格溫和,脾氣很好,也很樂意幫助同學。
這是一個如同陽光般溫暖的少年。
張予樂也不知道是不是初次見面的時候,少年就已經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痕跡。
而後來,事實也證明,少年確實是個溫暖的人。
那一次,張予樂在圖書館刷題,對其中一道題,怎麼想都解不開,正頭疼的時候,少年從她的旁邊經過,似乎是看出她的煩惱,腳步就停了下來。
聲音溫潤,“這道題我恰巧會,要不要給你講講?”
張予樂一擡頭就對上少年微微含笑的眼睛,懵了下,不知怎的,下意識就點頭了。
後來,張予樂才知道,自己那時候爲什麼會答應,原因大概就像是飛蛾撲火吧,就像是身處寒冬的人,驟然看到陽光,會忍住想靠近。
沈駿溪的出現,就是那個在這個時候帶給張予樂些許陽光的人,即便後來,生命走到終結,張予樂依舊不會忘記,生命裏出現這麼一個如陽光般的少年,即便,少年的出現,只是曇花一現,只是可望不可即。
經過那一次,兩人的交集越來越多。
最開始,是沈駿溪幫着給他講題,後來,是兩人默契地一起去圖書館看書,再後來,沈駿溪也會時不時給張予樂幫忙,比如在她負重的時候,給她提東西,比如會在得知張予樂沒有喫早餐後,出去買早餐給她……
張予樂發現,她很喜歡看沈駿溪的那雙眼睛,漂亮的桃花眼裏,看向她時,浸滿了溫柔與憐惜。
甚至有時候不經意間,兩人的一個對視,充滿了曖昧。
張予樂想,那段時間,大概是爸爸去世後,她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吧。
只是,時光對待張予樂卻不是那麼友好,時光悄然離逝間,也會將那份快樂奪走,就像當初突然奪走她的爸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