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什麼時候出現，他知道她改嫁的事情吧，知道她私拿了那兩筆錢，也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他知道嗎？
那他是怎麼看她的？
應該會後悔曾經愛過她吧，大概會恨不得把她掐死吧。
楊美娥又驟然響起自己和錢強平做的噩夢，又想起他們去問那個神婆，神婆說的話。
所以，一直糾纏她和錢強平的，就是張遠霄，就是死去的張遠霄，他一直都在！
張予樂靜靜看着眼前的楊美娥，“怎麼，你就那麼害怕見到我爸嗎？是因爲心虛嗎？是因爲你從來沒愛過我爸爸，是因爲你要將他唯一的女兒推入火坑，對不對！”
“不，不。”楊美娥捂着耳朵，不斷地搖頭，整個人瑟瑟發抖。
楊美娥愛過張遠霄嗎？
她不知道，或許最開始是喜歡的。
她喜歡他的高大寬厚，喜歡他的溫文爾雅和學識淵博，也喜歡他的寵溺與疼愛。
後來呢，後來她喜歡的張遠霄的那些優點，都變成她討厭張遠霄的理由。
在張遠霄的面前，她越來越自卑，彷彿站在張遠霄的面前，就能看到那個怯弱，沒有任何優點，看似美麗實則醜陋的自己般。
她不知道她以前算不算愛過張遠霄，但她知道，此時的她在得知死去的張遠霄就在身邊時，她是害怕，是恐懼的，是拼命想逃離的。
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攥緊拳頭，擡起頭，低吼出聲，“你爲什麼要出現，你明明已經死了，就不該出現。你滾啊，滾啊。”
已經死去的人，就不該出現，無論是以任何方式。
最好是魂飛魄散。
而楊美娥也終於明白，她如今的生活會一團糟，就是因爲張遠霄的出現。
如果不是張遠霄，張予樂的奶奶就不會出現，她的錢不會沒了，錢強平和錢傑也不會被判刑，她的兒子也不會沒有出生。
張遠霄，你爲什麼不魂飛魄散，爲什麼！
楊美娥又看向了張予樂，聲音殘忍地問：“這樣的鬼出現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害怕嗎？你就不怕他一直待在你身邊，最好會把你也帶走嗎？”
楊美娥的眼底帶着期盼，帶着隱隱癲狂的興奮。
張遠霄是鬼啊，沒有人會不害怕鬼！
如果張遠霄親耳聽到他唯一寶貝女兒說害怕他，他肯定會很傷心吧。
楊美娥就這樣期盼着，可張予樂註定是要讓她的希望落空了。
張予樂笑了，一字一句道：“是啊，對於你來說，或許這是該害怕的，但對於我來說，這卻是我所期盼和思念的，我爲什麼會害怕？”
我恨不得用我所有的能力換爸爸留下來。
我恨不得用我的壽命，換爸爸活下來。
可，這樣的假設並不存在。
我爲什麼要害怕爸爸？無論爸爸是以什麼形式留在我身邊，我有的，只有感恩與慶幸。
楊美娥聽着張予樂的話，又看着她的神情不像是作假，她步步後退，這一刻，她不僅怕看不見的張遠霄，也怕眼前的張予樂。
張予樂不願意再去看楊美娥，扭頭看張遠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她道：“爸爸，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怕你的。”
她害怕楊美娥說的話會傷害到爸爸。
也害怕爸爸會誤會。
她是真的不怕爸爸的，無論爸爸是神還是鬼。
張遠霄眼底滿是欣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爸爸相信你，放心，爸爸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張予樂重重點了點頭。
楊美娥自從這天離開後，張予樂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也可能是她在第二天就跟着奶奶，姑姑他們離開北城，去往西平市的緣故。
等到張予樂再次見到楊美娥，是十幾年後，那時候，張予樂早已經結婚生子。
也是那時，她才知道，楊美娥後來早產生下了一個女兒，並不是如他所願的兒子。
想再嫁的楊美娥將這個孩子大冬天拋棄在孤兒院門口，差點死了，幸好後來被撿了回去，也被好心人領養了。
而楊美娥再次改嫁了，只是嫁的人，和錢強平也差不多，帶着孩子甚至還會家暴。
楊美娥兩次被打得流產，之後身體就壞了，再也懷不上了，男人出軌，楊美娥無可奈何，後面，楊美娥患了重病，男人將她拋棄了。
後來，還是警察那邊聯繫上了張予樂。
那時已經三十好幾的張予樂，回去了，見了這個所謂母親最後一面，聽着她的懺悔，說她後悔了。
只是世上萬事，不是後悔就能重來一次給你機會去彌補的。
沒多久，楊美娥就死了，張予樂給她簡單辦了身後事就離開了。
對於這個母親，那時的張予樂已經沒有怨恨了，因爲不值得去怨恨，留有的也只有陌生與感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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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平市，張予樂就住在了姑姑住的那間房間裏，大伯也很快帶着她找到了家附近的學校，辦理了入學手續。
接下來的生活，張予樂過得很平靜也很忙碌。
高三了，這次需要住校，新的學校，沒有流言蜚語，新的同學和老師都相處得極好。
整個高三年紀，大家都在爲了同一個目標——高考而努力奮鬥和互相幫助着。
週一到週五，她往返於宿舍，教室，食堂和圖書館之間，算是四點一線。
白天，在教室裏上課，課餘時間看書，晚上，爸爸會給她講課。
她如飢似渴地吸收着知識，也一步步將她的成績提高，成爲了這批高三學生裏考大學的好苗子。
週末的時候，她會回家，學習的同時陪伴爺爺奶奶。
生活忙忙碌碌，卻很充實，沒有任何人會帶來煩心事。
窗外的樹葉，掉了又生長，又開始冒出嫩芽，逐漸長得翠綠，茂盛，夏天來了，高考也來了。
已經經常穩坐年級第一的張予樂，也要參加高考了。
高考的那一天，恰巧就是在本校，和家離得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