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十三天,五萬匹偷工減料的絲綢便織好了。
朱栽圳改變了主意。爲了穩住汪直,他決定前往約定好的交貨地點——寧波,親自會一會東海的海賊王!
巡撫衙門書房內,朱栽圳的想法遭到了衆人的一致反對!
胡宗憲道:“王爺萬萬不可衝動!汪直這種首鼠兩端的匪類膽大包天。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不利於王爺的事兒來?”
如果單純爲了穩住汪直。臣這個浙江巡撫可以代王爺您去見汪直。
要冒險,我胡宗憲去冒!”
王國光亦道:“是啊王爺。綁票是汪直這個大海賊的謀生手段之一。您到了寧波,要是被他綁了,他跟朝廷索要鉅額贖金可怎麼辦?”
就連十天前剛剛來到杭州的小太監劉五七都跪地叩首:“王爺,您千萬不能以身犯險啊!您要是在東南出點什麼事兒,皇上可怎麼辦啊!”
朱栽圳一揮大手,自信滿滿的說:“放心!汪直絕不會拿我怎麼樣!我比在座的諸位都要了解這個人。
唯利是圖是他的本性。在他眼裏,我是一個能夠給他帶來巨大利益的財神爺!
他怎麼會傷害財神爺呢?”
唐順之建議:“就算王爺要去寧波見汪直,最起碼應該上戚家軍、五百武僧保駕吧?”
朱栽圳搖頭:“不。這一回我要做個孤膽英雄王。只帶劉五七一人前往寧波會見汪直,交付貨物。
戚家軍留在杭州,加緊訓練!
我意已決,大家就不要再提異議了!”
當日午時,朱栽圳領着劉五七,跟着汪直的義子毛海峯離開了杭州城。他沒有帶一兵一卒。僅僅帶了一千民夫,趕着五百輛拉着絲綢的馬車向東而去。
每一輛馬車上都插着一面旗,旗是汪直在海上的船旗,上面大書“五峯船主”四個字。
有了這些旗,沒有任何小股倭寇敢打這些絲綢的主意。
三日之後,寧波沿海。
汪直似乎是有意向朱栽圳展示實力。他在沿海擺出了整整五十艘海盜船。每一艘船上都載有二十多門弗朗機炮。
汪直的旗艦,是一艘鄭和下西洋時的寶船。
這艘寶船長四十四丈,寬十八丈。相當於後世的一百四十六米長、五十米寬。
船共有四層,載有火炮一百六十門。船上的桅杆有九根,每一根都有三抱粗。
朱栽圳認出那是鄭和寶船,他心中暗道:這寶船簡直就是十六世紀的航空母艦、海上巨無霸啊!
史書記載,鄭和艦隊共有六十二艘這樣的寶船。
只可惜後來的幾位大明皇帝無心經營水師,六十多艘寶船數十年間沉沒的沉沒、被拆的被拆,甚至還有一艘被倭寇奪了去,賣給了汪直。
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日,我朱栽圳一定要重建鄭和艦隊規模的大明水師!
到那時,強大的大明水師會護送大明的貨物到達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
朱栽圳來到了寶船的甲板上。汪直似乎是有意給朱栽圳一個下馬威。他故意讓手下的倭寇手持火銃、倭刀分列兩側。
朱栽圳看到遠處有一堆倭寇簇擁着一個其貌不揚的五十來歲老頭。老頭的懷中抱着一隻狸花貓。
毛海峯道:“王爺,抱着貓的那位就是我的義父,五峯船主汪公!”
朱栽圳走了過去。
汪直將狸花貓交給手下,隨後一拱手:“你就是大明的景川王?”
朱栽圳微微點頭:“正是。久聞五峯船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宇不凡。”
汪直環顧左右,驚訝道:“王爺此番來海上與我會面,沒有帶一兵一卒?只帶了一名隨從?”
朱栽圳面色平靜的說:“我來你這兒是爲了談生意,又不是來打仗的,帶兵卒來做什麼?”
汪直陰笑一聲:“呵,王爺就不怕我把你扣下,跟大明朝廷索要個幾百萬兩銀子?”
朱栽圳直視着汪直的眼睛:“扣下我?你絕不會那麼做。”
汪直來了興趣:“哦,王爺爲何這麼肯定。”
朱栽圳道:“原因有三。其一,你沒那麼傻。我給你帶來的,是每年上千萬兩銀子的生意。
你又怎麼會爲了幾百萬兩蠅頭小利,對我動粗呢?
如果你幹出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兒,你就不是五峯船主了!”
汪直笑道:“沒錯。那其二呢?”
朱栽圳道:“其二,綁架當今萬歲的兒子,等於永生永世跟大明爲敵!你這輩子別想再踏上故土。
即便你在倭國勢力再大,擁有再多銀子。富貴不還鄉,與錦衣夜行又有什麼區別?”
汪直道:“嗯,有道理。其三呢?”
朱栽圳道:“其三,我聽說汪公是個孝子。我在杭州厚待你的老母妻兒,替你盡孝。你又怎麼會恩將仇報?”
朱栽圳說的這個“其三”,雖語氣平和,但充滿了對汪直的威脅。
言外之意是:汪直,你別忘了你老孃、結髮妻、倆兒子都在杭州呢!你敢動我,就不怕她們身陷不測之地嘛?
朱栽圳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敢只帶一個隨從來見你!”
汪直拱手:“怪不得王爺能把井上八郎那頭豬打得抱頭鼠竄呢!果然是當世英雄!船艙裏請!”
朱栽圳跟着汪直進了船艙。毛海峯抱着狸花貓,和劉五七緊隨其後。
汪直跟朱栽圳一落座就問:“王爺,那五萬匹絲綢已經已經開始往我的船上運了。可惜數目太少。”
朱栽圳旁敲側擊:“數量少是因爲浙江的蠶絲不足。蠶絲不足是因爲桑葉不足。
大大小小几十股倭寇一直在沿海侵擾百姓。浙江的桑田荒廢了七成。
若倭寇這麼一直鬧騰下去,下回別說五萬匹了,三萬匹杭州那邊都織不出來。”
朱栽圳的言語中透露出兩個信息:他希望汪直這個海賊王,能夠約束下倭寇。讓他們不要再登陸搶劫。
他說“下回”,說明他有意跟汪直繼續做生意。
汪直是多聰明的人?立馬領會了朱栽圳的意思。他沒有正面迴應,而是說:“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
不過我們的生意是一定會繼續做下去的。而且會越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