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圳心道：絕了！絕了！絕絕子！簡直跟出演《金粉世家》時的劉亦菲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何芳晴絲毫不懼朱載圳，擡起頭，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直視着朱載圳。
黃錦掐起蘭花指，陰裏陰氣的呵斥何芳晴：“哎呦，夭壽啦！大膽的民女，竟敢直視王爺，難道你要刺王殺駕嘛？”
黃錦是閩南人，一着急就愛說閩南的土語“夭壽啦”。
朱載圳卻道：“不妨事。何小姐，你有什麼話，儘管對我說就是。”
何芳晴道：“王爺可聽說過金廢帝完顏亮？”
朱載圳微微點頭：“完顏亮是出了名的好色昏君。”
何芳晴面色平靜，直視着朱載圳侃侃而談：“那王爺應該聽說過他載入史書的一句混蛋話——願得天下美色盡妻之！
恕民女無禮，您現在做的事，跟完顏亮一模一樣。
這些姐妹跟着您進了京，二百人裏，頂多有十幾個能入選王府做有名分的側妃、寵姬。
剩下的要麼做您的暖牀侍女。您睡個一回兩回就把她們忘了。她們要在深宮高牆之中孤獨終老。
要麼會被您當作物品一般，送給跟自己交好的臣子。
她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她們跟您去了京城，就要跟身在江南的父母永別！
民女聽父親說過，您之所以受皇上寵愛，一是因爲您有宏圖大略，二是因爲您推崇孝道。
您自己對皇上盡孝道。卻要二百多位姐妹從此與父母天涯兩隔，斷了盡孝之途？只爲滿足您的一時的私慾？”
朱載圳被何芳晴懟得啞口無言：“這......這,大明的郡王選妃制度就是這樣。”
何芳晴道：“制度是人定的。您救不了今後被其他親王、郡王選中的女子。卻能救眼前的這二百多位女子。
仁者愛人，就算愛不了天下人，最起碼要愛眼前看得見的人吧？
民女建議，您只選兩三位最中意的，帶回京城便罷。
要是把兩百多位姐妹全帶回京，要麼她們大部分長年累月獨守空房；要麼您身體喫不消，成爲齊武成帝第二！”
齊武成帝高湛也是一位有名的酒色昏君。他弒兄殺侄，霸佔皇嫂。最終沉迷酒色而死。
這話說的朱載圳脊背發涼。他心道：天地良心！我可從來沒生出過殺裕王朱載坖，殺世子朱翊釴，強佔李妃的心！
黃錦大喊道：“哎呦，可不得了啦！這是從哪兒鑽出來的目無禮法的民女，敢在王爺面前大放厥詞！來啊，拖下去抽三十小皮鞭！”
朱載圳卻道：“黃公公，她說的有道理。”
朱載圳跟何芳晴對視了一眼，忽然感覺有一股微弱的電流，讓他渾身一顫。
後世有個叫蒙哥馬利的英國老頭說過：愛一個女人，就像愛李恩菲爾德步槍一樣，只有一個準星。
用後世晉西北戰神李雲龍的話說：找朋友就跟找老婆一樣，一眼認準了，就不管了，嘿，這輩子就是你啦！
找朋友如此，找女朋友亦是如此！今天的女朋友，就是明天的老婆！
不過朱載圳始終是郡王，討老婆牽扯到一系列的朝堂利益糾葛。
他問何芳晴：“我看你一開口就是史書掌故，博古通今，應該是書香門第出身吧？你剛纔提及令尊。令尊是？”
朱載圳脫口而出：“你是泰州學派那個有名的女先生何芳晴？”
何芳晴，何心隱獨女。別看只有十八歲，卻纔華橫溢，精通陽明心學，是泰州學派出了名的女先生。
據說她十六歲時女扮男裝，跟隨父親何心隱參加泰州學派的辯經會。竟連續三四個時辰口若懸河，將一衆學子辯的啞口無言！
只要是探討學問，她能用滿腹才華，把河裏的魚說的蹦上岸！
何心隱曾自豪的對朋友說：吾女若爲男兒身，必成當世大儒！
朱載圳心裏打起了算盤：假如說，何芳晴做了我的正妃。何心隱就有了皇親身份。
那些靠程朱理學上位的官員們，今後誰還敢爲難於他？
我日後要推行新政，不僅包含政治、經濟、軍事領域，還有思想領域。
若心學大家何心隱成了我景川王的老丈人，他弘揚心學時就可以仰仗這一層身份，豈不如魚得水！
再說了。能取個長得像年輕時劉亦菲，身材像四十歲柳巖的少女當正妻......我也不枉此生啊！
其實，他想的這些只是爲自己找的理由而已！真相是，他對何芳晴一見鍾情。
這世上有兩種女子最吸引人。一種如王翠翹，只可以褻玩。
另一種如何芳晴，可以遠觀，當作藝術品一樣去欣賞。當然......入了夜吹了燈也可以褻玩。
何芳晴道：“王爺，女先生三個字，民女當不起。只是跟着父親，多看過幾本書罷了。”
朱載圳道：“何小姐，我答應你。所有待選少女一律發給金錁子，送回家中。此次上京，我只帶你一人。”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姓何的，老子看上你了！
朱載圳給黃錦使了個眼色。黃錦心領神會：“姑娘們，都跟咱家走啦！”
不多時，二百多少女“呼啦啦”跟着黃錦離開了後花園。
不少的少女都心中暗罵何芳晴。
“老孃願意跟爹孃分隔兩地，去京城謀個富貴。你個小女表砸的憑什麼大義凜然的擋我的富貴？”
“哼，我看替我們說話是假。譁衆取寵，故意引起王爺注意纔是真。”
“你是哪兒蹦出來的蔥？就顯着你了？”
一衆少女散去。
朱載圳道：“何小姐，我對心學也略通一二，想與您暢談一番。咱們到亭子那邊坐一會兒如何？”
何芳晴微微點頭。
朱載圳跟何芳晴進了亭子坐定。
朱載圳道：“何小姐，我認爲陽明心學的主旨，無非‘致良知’三個字。
良知乃幻物，看不見摸不着。‘行’卻是實的。知行合一，就是要將理論結合實踐，融匯爲一。
良知前加一個‘致’字，真乃神來妙筆。如畫龍點睛一般，說出了陽明心學的主旨。”
何芳晴以前認爲朱載圳是個只會舞槍弄棒的武夫——不然他是如何平定東南倭患的？
故而何心隱讓她參加郡王妃的甄選，她一百個不願意。她今日來到總督府，是因爲父親何心隱誆騙她，來給總督府的幾位陽明心學傳人講學的。
進了總督府她才知道上了賊船。
可是何芳晴剛纔聽了朱載圳這一番對陽明心學的見解，對他的印象立馬改觀。
本以爲景川王是隻知道“殺、殺、殺”的黑臉張飛。沒想到他竟是個搖鵝毛扇的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