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省戚家軍剛剛入京,兒臣先去軍營將他們安頓下,連夜跟戚繼光、俞大猷他們商討訓練新戰法之事。”
嘉靖帝道:“去吧。等忙完今夜別回東宮了,來永壽宮。朕等着你。”
入京勤王各師的軍營,位於京城東北角的倉場附近。這裏空地多,適宜紮營,也適宜臨時練兵。
倉場軍營帥帳之中,此時可謂是將星閃耀。
楊博、唐順之、戚繼光、俞大猷、李成梁、戚夫人、瓦氏夫人、吳惟忠等人已經候了朱載圳多時。
朱載圳進了帥帳就下了第一道軍令:“李成梁,你的兩千險山騎兵不參與此次京城保衛戰。”
李成梁聞言眼睛瞪得像銅鈴:“太子爺,末將做錯什麼了?”
朱載圳道:“俺答汗不是打來孫,不會給險山騎兵偷襲石砲陣地的機會。險山騎兵的每一個人都是寶貝疙瘩。跟韃靼騎兵互拼是賠本買賣。”
李成梁爭辯:“太子爺,我們當兵喫糧的不打仗,對朝廷來說纔是賠本呢。”
朱載圳耐心解釋:“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大明遲早是要掃蕩漠北的。爲了這個戰略目標,必須建立強大的騎兵。
險山兩千騎兵,每個人都是未來大明騎兵的火種!到時候我要讓你的袍澤們做大明騎兵的教習!”
朱載圳放出了豪言,一衆文臣武將皆是精神一振:看來太子爺對京城保衛戰的勝利信心滿滿。更有效仿太祖爺、成祖爺北征平虜的壯志雄心!
李成梁驚訝:“掃蕩漠北?”
朱載圳點點頭:“沒錯,人頭有你李成梁砍的。只不過不是現在。成大事者,豈能只看眼前利益?”
李成梁拱手:“末將領命。”
朱載圳又道:“戚帥、俞帥。你們二人明日一早開始訓練南三省袍澤們火器陣法。
韃靼人在寶坻吃了虧,可能很快就要集結進攻京城報仇。每一刻時辰對我們來說都萬分珍貴。”
戚繼光、俞大猷齊齊拱手:“領命。”
朱載圳又道:“此番我守城的方略是。先依託堅城,重挫俺答銳氣。再派三萬戚家軍出城,與俺答野戰!”
楊博有些踟躕:“太子殿下,出城野戰是否太冒險?”
朱載圳道:“只有在野戰中打疼俺答,他纔會撤兵回長城以北,不再禍害北直隸的老百姓。
軍旅之事,以一而成,二三而敗。姻祖父,這次我就獨斷專行一回。”
朱載圳跟衆將商討訓練之法一直商討到子時纔回了宮。
永壽宮大殿燈火通明。嘉靖帝此刻不像是皇帝,更像是一個給兒子留着門,等待兒子深夜歸來的老父親。
朱載圳走進了大殿內:“父皇。兒臣回來了。”
嘉靖帝走到大殿的門檻邊,坐到了門檻上:“圳兒,你也坐。”
朱載圳也坐到了門檻上,緊挨着嘉靖帝。
嘉靖帝問:“跟朕說實話,保住京城有把握嗎?”
朱載圳自信滿滿的回答:“十拿九穩。”
嘉靖帝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有我大明常勝太子在,江山社稷穩如泰山。”
朱載圳道:“父皇,光是保住京城還遠遠不夠!”
嘉靖帝轉過頭:“哦?”
朱載圳擡頭看着夜空中的繁星點點:“斗轉星移,一部華夏史就是中原與草原的戰爭史。漢時衛青、霍去病遠征匈奴,封狼居胥。
太祖時十三次北征、成祖爺五次御駕北征。
哪一朝哪一代中原不出幾個名將,打得草原元氣大傷,俯首稱臣?
然而,有什麼用呢?漢強虜弱百年,虜強漢弱百年。史書就是這樣一個重複重複再重複的過程。
太祖、成祖揚國威於草原不過百年,接下來就是土木堡之變。又幾十年,庚戌之變、俺答汗二次南侵。”
嘉靖帝極爲贊同朱載圳的觀點:“是啊。即便這一回你保住了京城,甚至於來日橫掃草原,也難保蒙人不在數十年、上百年後再次大規模入寇。
此乃天道循環,萬難改變。”
朱載圳卻道:“父皇,循環是可以改變的!兒臣有一個方略,能夠讓北方草原永遠忠誠於明室。成爲我華夏的一份子。”
嘉靖帝道:“圳兒,你的口氣太大了。多少千古聖君、名臣名將都無法改變的循環,你能改變?”
朱載圳道:“兒臣斗膽把方略陳述給您聽。”
嘉靖帝來了興趣:“說說看。”
朱載圳侃侃而談:“兒臣的方略無非四個字,那就是‘兩族融合’。
這個方略分爲三步走。第一步,先擊敗俺答,使其北歸草原。爲朝廷贏得兩年的練兵時間。
這兩年內,兒臣會想盡一切辦法,擴充騎兵,大規模裝備火器,操練新軍取代衛所軍。
第二步,待練成新軍。效仿衛、霍北征,封狼居胥,徹底擊敗俺答。
第三步最爲緊要。那就是將一半兒蒙民南遷中原,將幾百萬沒有土地的漢民北遷草原。
讓漢矇混居。讓漢蒙通婚。在草原推廣漢家文化。讓那些草原上的娃娃自小學漢字、說漢話、讀漢書。
最終將草原文明融入華夏文明,成爲華夏文明的一份子。將漢蒙變爲一國、一族、一家。”
嘉靖帝陷入沉思:“兩族融合?”
朱載圳點點頭:“太祖爺還是吳王時,發動第一次北伐。當時就提出過‘四海之內皆一家。凡擁護吳王之人,無論蒙漢,皆是吳王子民’。
這就是兩族融合的雛形。只不過太祖爺沒有制定更加詳細的方略施行。
若漢蒙一家,那還打什麼?
當然。爲了‘合’這個最終目標。還是要先‘打’。把俺答徹底打服,讓他接受我們的兩族融合方略。
或許,百年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漢蒙之分。只有華夏一族。
同族兄弟相親相愛,長城以南的布匹、瓷器,可以源源不斷的輸送給草原。
草原上的駿馬、牛羊,可以源源不斷的輸送給中原......那些善於騎射的草原漢子,將成爲大明軍隊的一份子。”
嘉靖帝又是一番沉思:“圳兒,你剛纔所說,乃是一個宏大的方略。比貢贈大政要宏大千倍、萬倍。如果成功,將改寫我華夏數千年的史書。
若他日你即位,推行這個方略成功。你將成爲遠超漢武帝、唐太宗的千古第一帝王!”
朱載圳卻道:“父皇錯矣。千古第一帝王是您。兒臣只想做您的好兒子,在您羽翼的庇佑下,切切實實爲大明、爲華夏做一些事。”
嘉靖帝感慨:“圳兒,朕不如你啊!你的雄才偉略,你的胸襟氣度遠勝於朕。
朕已是快到耳順之年的人了。還能活幾年?大明的未來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