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凡是以“錢”爲主營業務的機構,都不是說開就開的。需要有背景有後臺。
北方八大錢莊,江南九大錢莊,每個錢莊都有朝廷重臣做後臺。
就比如晉商蒲州幫所開的恆通錢莊,就有兩位重量級的老鄉做後臺。一位是兵部尚書楊博,一位是寧夏巡撫王崇古。
從這點上來說,楊博也不是一塵不染。他的老鄉、兒女親家王崇古也跟着撈了點好處。
想要銀圓快速進入市場流通,最簡便的方法就是與錢莊合作。
戶部左侍郎張居正代表朱載圳會見了在京的各錢莊掌櫃。
那些大錢莊的掌櫃們滿口答應:只要銀圓一上市,儘可以將銀圓放在錢莊流通。
北直隸各縣、各府、三司正堂,亦紛紛上摺子,表示堅決支持朝廷的各項新政。
這讓朱載圳有了一種錯覺:新政絕對推行得下去。
這日,他在東宮裏逗着兒子朱翊銘。
何芳晴在一旁對他說:“太子,臣妾有事求您。”
朱載圳問:“哦?什麼事?”
何芳晴道:“臣妾在江南時,有四五個交好的閨中密友。她們個個出身書香門第,通曉心學。
她們給臣妾寫信,想讓臣妾跟您求個情。讓她們進入知行書院讀書。”
朱載圳道:“你是說,讓知行書院招收女學子?”
何芳晴點點頭:“其實論才學,有些女學子比男學子還要高一些。
程朱理學主張什麼三從四德。臣妾不敢苟同。
難道女人就該一輩子在家洗衣、煮飯、帶孩子?”
朱載圳忽然發現,何芳晴有點後世女權主義的傾向。
不過她的要求並不過分。知行學院招收幾個女學子沒什麼大問題。
要知道,戚夫人、瓦氏夫人雖是女流,朱載圳一樣委以了重任。
如今戚夫人擔任皇家近衛軍第二步兵師的師指揮使,管着東南衛戍。
瓦氏夫人擔任兩廣山地師的師指揮使,管着兩廣防務。
朱載圳道:“好。就讓她們在知行學院南院入學吧。”
何芳晴卻道:“太子何不讓她們進京在北院入學?這樣她們離臣妾也近一些。閒時臣妾也可以找她們說說話,排遣下孤寂。”
何芳晴剛剛爲朱載圳誕下了兒子。這種小事兒朱載圳不會拒絕:“成。就按你說的,讓她們在北院入學。”
朱載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會給自己挖一個大坑。
知行學院開了招收女學子的先例,後面就收不住了。那批女學子十年之後,成了“後黨”骨幹......
自然,這又又又是後話了。
陸繹領着一個女人來到了朱載圳、何芳晴的面前。
這女人二十多歲,長得又勾勾又丟丟。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冷峻。
陸繹道:“太子,太子妃,這位就是我們北鎮撫司的張冷竹。”
朱載圳道:“張冷竹,我已請了母后的懿旨,任命你爲尚宮局七品司記。今後你要寸步不離太子妃和皇長孫。”
朱載圳怕自己的寶貝兒子步嘉靖帝幾個皇子的後塵,稀裏糊塗早夭。特別讓陸繹挑了一個朱翊銘的貼身女保鏢。
張冷竹跪地:“謝皇后、太子恩德。”
朱載圳拿出了一柄西洋人販運過來的精巧簧輪槍:“槍比刀要快。這柄簧輪槍賞你了。你要日日攜在身上,護皇長孫周全。”
張冷竹雙手接過:“謝太子。”
朱載圳起身:“陸繹,陪我去外面走走。”
陸繹跟着朱載圳來到大殿外。
朱載圳問:“坊間對新政有何評論?”
陸繹道:“稟太子爺,謠言很多。有的說朝廷鑄造的銀圓成色不足,銀鉛各半。
有的說朝廷施行一條鞭法,是爲了將民間的銀子全部聚斂到國庫。
還有的說,高薪養官是把老百姓的銀子都給了當官的。”
朱載圳道:“真的假不了。橫豎北直隸地方官都表態支持新政。
等新政落到實處,老百姓們獲益,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朱載圳還是大意了。他低估了文官們陽奉陰違的水平。
朱載圳離開東宮,來到永壽宮。
嘉靖帝的面前摞着上百份奏摺,全都是北直隸官員們支持新政的決心書。
嘉靖帝道:“圳兒。這些奏摺你都在內閣值房看過了吧?”
朱載圳微微點頭:“都看過了。地方官們還是支持新政的。畢竟高薪養廉提高了他們的收入。財政分稅養吏、役,卸去了他們的負擔。”
嘉靖帝卻意味深長的說:“地方官的話,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信個一二成也就罷了。
到底他們願不願意推行新政,那就得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了。”
薑還是老的辣。嘉靖帝跟文官們打了快一輩子的交道,對他們的脾性瞭如指掌。
朱載圳道:“父皇,您是說他們可能會背地裏抵制新政?”
嘉靖帝道:“給他們漲官餉、用朝廷的銀子養吏、役,他們自然不會反對。因爲對他們有利。
至於以銀圓代舊幣,稅制一條鞭法。他們恐怕會下絆子、使邪力阻撓。
大明的文官官袍補子都是禽。你見過御膳房的蠢廚子們餵雞嘛?
雞都是護食的!個個巴不得把石槽裏的小米獨佔。”
朱載圳道:“誰若陽奉陰違,兒臣就撤他的官,殺他的頭。”
朱載圳這句話說的其實很沒水平。屬於一個現代人的想當然。
嘉靖帝苦笑一聲:“太祖爺當初把天下官員殺了幾茬兒。到頭來呢?總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載圳道:“對了父皇。新軍編練已初見成效。兒臣恭請您,本月二十六赴西山閱兵。”
嘉靖帝笑道:“好啊。朕也想看看,朕砸了大幾百萬兩銀子編練的新軍到底是什麼樣的。”
朱載圳微微一笑:“父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是否可以讓京城六部堂官、北直隸各府、縣正堂陪同您閱兵?”
嘉靖帝道:“明白了。你這是要拿大鳥嚇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