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貿易逆差，貴金屬外流，必定導致西歐對大明發動戰爭。這是白皮人天生的侵略性決定的。一鴉二鴉不就是這麼來的。
朱載圳早就跟內閣的人說過，雙方必有一戰，只分來早與來遲。
既然這場戰爭無法避免，那就把對手打趴下，打服！
當然，準備戰爭是需要時間的。
西歐九國組織艦隊、準備補給，再不遠四萬裏航程到大明，起碼需要一年半的時間。
朱載圳命禮部驅逐了九國駐京大使及美第奇家族在京代理人。
這日，朱載圳像往常一樣，在薄暮時分聽取調查局、軍情局的簡報。
這兩個特工組織，是朱載圳的眼睛、耳朵。
陸繹先稟報了幾件官員貪腐的大案。朱載圳指示嚴查嚴辦。
接下來，餘則誠稟報了軍情局特工從歐洲傳回的重大消息。
餘則誠道：“今年以來，沙俄在西歐各國派駐的大使四處煽風點火。慫恿各國與大明開戰。
沙俄駐巴黎大使甚至表態，與大明交戰，沙俄可以向西歐聯合艦隊提供一千門重炮。”
朱載圳道：“呵，跟西歐的這場危機中，背後果然有沙俄人的影子。
好手段啊，躲在幕後，慫恿他人當炮灰。明軍輸了，沙俄可以報草原上的一戰之仇。
九國聯軍輸了，實力受損，沙俄可以趁機西進。”
餘則誠道：“如今沙俄在西歐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他們通過入侵東歐等國，攝取了巨大的財富。他們用這些財富在西歐大肆收買貴族、政客。
據坊間傳言，法蘭西國王現在遇事就要請教沙俄籍顧問的意見。”
朱載圳感覺，大明和沙俄兩個超級大國，遲早會形成冷戰格局。
今後什麼局部衝突、代理人戰爭甚至於全面熱戰是在所難免的。
聽取完彙報。朱載圳吩咐陳洪：“告訴海軍部的人。立即將三大艦隊調回塘沽口。予要進行海上閱兵。”
大明海軍艦隊如今分爲三部分。東海艦隊駐平戶島，艦船多爲汪直遺產，略老舊，共計有兩百三十艘。
南洋艦隊分駐南洋七個大軍港。艦船多爲新式蓋倫船。共計有七十艘。
北海艦隊駐塘沽口。艦船亦爲新式蓋倫船。共計有三十艘。
凡蓋倫船，都裝備有海軍型龍吟火箭炮。
火箭炮在海戰中的優勢、劣勢都很明顯。劣勢是射程短。超過半里就沒了準頭。優勢是火力密集，近戰無敵。
每一艘蓋倫船上都裝備有四門火箭炮。與二十門十四斤（十六磅）重炮遠、近結合。
陳洪壓低聲音：“皇上，黃公公請求見您一面。”
黃錦上了年紀，今年春害了一場大病。已經告假整整四個月了。司禮監掌印之職，現在是喜鵲陳洪署理。
朱載圳關切的問：“黃錦的病如何了？”
陳洪道：“國醫院的先生說，黃公公的病恐怕......時日無多了。”
嘉靖四十一年冬天的京城保衛戰，黃錦是被人從死人堆兒裏扒出來的，身受幾處重傷，身體本就不好。
這些年，黃錦又盡職盡責，在司禮監掌印任上勤於職守，徹底累垮了。
朱載圳問：“黃錦住在哪裏？予今晚要親自去看他。”
陳洪道：“在城南他的外宅裏。”
朱載圳驚訝：“他的外宅在城南？”
大明京城，城北住勳貴、官員。城南住普通百姓。
城北房屋多爲大宅門。城南則多爲四合院。
當夜，陳洪引着朱載圳的御輦來到了城南一處四合院前。
這座四合院外面破舊不堪。大門上的漆都掉了不少。
朱載圳痛罵陳洪：“陳洪！你真是天底下第一忘恩負義之人！
黃錦是你的師傅，你的乾爹！沒有他，你現在還在浣衣局洗褲衩子呢！
現在他老了，因爲一生清廉，買不起好宅子養老。你這個署理司禮監掌印就不管？
陳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您誤解奴婢了。
乾爹病了後。奴婢給他買了一座三進的大宅子養老。還買了二十個西洋、倭國侍女伺候他飲食起居。
另外，奴婢還從歷年皇家賞賜中，拿出了三萬銀圓送給他當養老錢。
沒想到，乾爹燒了西洋、倭國侍女的賣身契。給她們找了良家子弟婚配。
大宅子也賣了，加上奴婢給的養老錢，還有他歷年攢下的銀子，一共五萬多銀圓，全部拿來建了一座安樂堂。
安樂堂專供那些職位低微、年老體衰的老太監們養老。
他自己用僅剩的兩百銀圓，買了這座四合院。
不過奴婢沒有不管他老人家。他不喜歡侍女、奴僕。奴婢就讓宮裏的徒子徒孫們，輪班來南城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一天二十四個時辰，他身邊都有四個太監照料。”
朱載圳聽了陳洪的講述有些心酸。
他嘆了聲：“唉，嘉靖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遠德元年、二年、三年，四年。
算起來，離予跟黃錦在永定門並肩作戰，已經過去了七年了啊。
老黃錦啊老黃錦。就憑你的功勞，住座親王府都不爲過。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朱載圳進了四合院。來到了黃錦的病榻前。
黃錦想讓身邊伺候的徒子徒孫們攙他起來。朱載圳連忙制止：“你就躺着跟予說話。”
黃錦咳嗽了幾聲：“皇上，不合規矩。”
朱載圳道：“那予給你一道聖旨，躺着跟予說話。你不要抗旨。”
說着，朱載圳坐到了黃錦的牀邊。
朱載圳問：“你怎麼找了這麼個破四合院養老？還把陳洪給你的宅子和養老錢都捐了出去？”
黃錦答：“皇上，奴婢這地方不是蠻好麼。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奴婢家裏窮，不窮也不會把奴婢送到宮裏當太監。奴婢小時候要是有這麼個大院子住，做夢都能笑醒。”
朱載圳道：“別一口一個奴婢了！你在予眼中從來不是個奴婢！
你是跟予共過生死的長輩。予再給你一道聖旨，今後在予面前，自稱爲‘臣’。”
黃錦道：“是，奴婢，不，臣遵旨。”
朱載圳道：“你要捐銀子，予不攔着。可你也要給自己留點啊！”
黃錦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皇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錢沒花完。
臣的時日無多。留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臣這輩子啊，跟着太上皇經過了那麼多的風浪，跟着皇上您並肩作戰，抵禦外敵。沒白活啊！”
朱載圳握住了黃錦的手：“你建的那座安樂堂，今後予每年都會從內庫拿出二十萬銀圓維持運轉。
以前是予忽略了老太監們養老的事。予對不住你們。”
黃錦欣慰的說：“謝皇上。我們這些人，老了出了宮人嫌狗厭，老家是回不去了。只能在京城找個地方養老。
皇上開天恩。今後老太監們卸了職出了宮，也就有了歸宿。”
朱載圳道：“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告訴予，予替你完成。”
黃錦思索一番，說：“臣還真有一個心願。臣死之後，能否在永陵邊上隨便挖個坑，把臣埋了？
臣伺候了太上皇一輩子。就算上了天，也想伺候太上皇。”
永陵是工部爲嘉靖修建的萬年吉壤（皇帝都是生前修墳）。
朱載圳道：“什麼隨便挖個坑？陳洪，告訴工部的人，在永陵邊上按侯爵規制修建一座陪葬墓，供黃錦身後享用。”
黃錦道：“謝皇上。臣這輩子啊，值了。”
遠德四年，夏末。前司禮監掌印，嘉靖、遠德兩朝賢宦黃錦病逝。
遠德帝、太上皇嘉靖親自弔唁。賜諡“忠賢”，追封安定侯，準陪葬永陵，並於安定門外設“安定侯廟”，世受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