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連搭理都沒搭理她。直接出了宮。
入夜，朱載圳召楊皇后到乾清宮侍寢。
今日不是快樂日。勞累了一天的朱載圳單純想摟着香香妹子好好睡一覺。
楊皇后在銅鏡前邊卸着髮釵，邊說：“今晚勞軍慈善拍賣會，加上我的五十萬私房錢，一共籌措了二百五十萬銀圓。”
朱載圳驚訝：“這麼多？夠給參與西征的將士、百姓一人發兩三塊慰勞金的了。京中貴婦們還是有錢啊。”
楊皇后道：“是挺有錢。劉五七的夫人黃翩兒，拍了兩件東西，就花了一百零五萬。”
朱載圳隨口道：“什麼黃片兒毛片兒的。劉五七是個太監，哪裏有什麼夫人。”
楊皇后轉過頭來：“你不知道？劉五七娶了個漂亮女人？拍賣會結束，我問了下陳洪。陳洪說劉五七有一妻十三妾呢。”
朱載圳猛然從牀上躍起，走到楊皇后面前：“你剛纔說，那個黃什麼片兒兩件東西花了多少？”
楊皇后道：“一百零五萬啊。當場付的大明銀行本票。”
朱載圳眉頭緊蹙：“好闊綽的手筆！她的丈夫一個正二品官，年俸一萬六。加上每月內庫發給他的大信封，每年收入不會超過三萬二。
這黃什麼片兒難道跟你一樣，孃家有錢？”
楊皇后道：“聽陳洪說，這女人是青樓花魁出身。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小姐。”
朱載圳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劉五七的老婆，隨便參加個慈善拍賣會，一出手就是一百多萬銀圓。
這小子得多有錢？
明投掌握的財力太大了。坐在總裁的椅子上，替朝廷掌管萬萬銀圓規模的資產。他手裏的權力甚至不亞於戶部尚書王國光！
（此文以後出現的“國投”改寫爲“明投”以免誤會。）
劉五七要想把權力變現，再容易不過了。
朱載圳開始反思自己。
這些年，他對下面太過放縱。
大明經濟蒸蒸日上。嘉靖三十九年之前的官員貪墨，貪了就能看出來。
譬如一個府的賑災銀，如果被貪墨了。這個府就要餓死人。上頭就能察覺。
可是現在，正值遠德盛世。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官員們貪一些，明面上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
至於查貪歸己那種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已經有整整八年沒有再進行了。
楊皇后問：“皇上發什麼楞？該就寢了。睡不着的話，臣妾給你裹一裹？”
朱載圳卻道：“不用。予在想劉五七。予登基之初成立了明投。劉五七一直是總裁。小十年都沒挪窩。
予在想，大明的錢袋子是否成了劉五七的獨立王國？他是否墮落爲了巨蠹？”
楊皇后道：“劉五七從小就伺候您。跟您在湖廣共過患難。他應該不會變成巨蠹吧。”
朱載圳道：“那他老婆的一百多萬銀圓是哪兒來的？參加一場慈善拍賣隨手就一百多萬，他家裏得有多少銀子？
算了，予心煩意亂。你還是給予裹一下吧。”
楊皇后一聽這話，興趣盎然的扒了朱載圳的褲子。
掐算時日，戰事應該還未打響。
散朝之後，朱載圳召見了王國光、陸繹、海瑞。
朱載圳上來就問：“陸繹、海瑞。調查局和都察院管着聯手檢查官員貪墨情事。這些年，你們應該每年都查明投集團吧？”
陸繹答道：“稟皇上。每年調查局和都察院都派人去一趟明投查賬。”
朱載圳問：“查出來什麼了麼？”
陸繹搖頭：“沒查出來什麼。”
海瑞欲言又止。
朱載圳問：“剛峯，你是大明的第一諫臣。想說什麼說便是了。”
海瑞道：“皇上，其實調查局和都察院往明投派人查賬，就算賬目有問題也查不明白。”
朱載圳問：“爲何？”
海瑞道：“明投十一子，七十五孫，四百五十二重孫。每年的賬目大約有一萬冊！每一本賬冊，大概都有百頁厚。
其賬目之繁瑣，簡直令人望而生畏。
調查局的特工，都察院的御史一來人力有限。二來不是賬房先生。這樣龐大的賬目，根本查不明白的。
只要總收入減總支出，數字與上交國庫的銀子對上，所謂的查賬也就結束了。”
朱載圳轉頭問王國光：“調查局和都察院查不明白明投的賬。你們戶部呢？戶部喫的就是這碗飯，下面有會計數千人。”
王國光哭笑不得：“皇上，遠德三年您有聖旨。戶部不得干預明投啊！”
想當初，朱載圳建立明投集團的原因裏有一條：戶部權力太大。設明投集團分戶部之權。
故而他下了旨，命戶部不得干預明投。戶部只管每年從明投接收盈利，存入國庫。
劉五七掌管近十年的這個錢袋子，幾乎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山頭。
朱載圳問陸繹：“賬查不明白。官員平日裏的作風如何，你們調查局總該清楚吧？監視是你們的本職。”
陸繹道：“皇上可聽過一句話？寧到明投當事務官，不到地方當政務官。”
朱載圳問：“爲何？”
陸繹回答了一個字：“肥。”
海瑞在一旁道：“陸部堂說的是事實。官場之人都知道，明投的職位，個個都是肥缺。”
陸繹補充：“明投別說正三品的總經理，正四品的經理了。就算底下那些重孫公司的二等、三等事務官，也個個出手闊綽，生活奢靡。
臣記得去年有這樣一件事。蝦夷聯合漁業的一個正七品採購主管回京述職。
這人閒時逛花鳥魚蟲市。看上了一隻名曰範大將軍的蟋蟀。一出手就是八千銀圓！
整整八千銀圓啊，就爲了買一隻蟲！連眼都不帶眨的。”
朱載圳怒道：“調查局既然知道這件事，爲何不查這個採購主管？”
陸繹拱手：“皇上。明投的總裁是劉五七啊。劉五七是您最親近的家奴。
調查局投鼠忌器，不敢查您家奴的屬下。”
朱載圳氣得掏出一盒“長白山”，刁在嘴裏。陳洪用打火機給他點燃，他猛吸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