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提醒了朱載圳了。
昨日狩獵時，太子跟他說過，張居正的兩個學生趙用賢、于慎行不宜一同外放浙江、南直隸。
朱載圳剛要開口。
賢王朱翊鈞搶先開口：“稟皇上。侄臣認爲吏部此次外放安排不妥。”
鄭王朱載堉連忙道：“鈞兒，巡撫一級的任免，乃是由吏部公議，跟你的不管局無關。你不要妄言。”
朱載堉沒有親生兒子，只有朱翊鈞這一個養子。他對朱翊鈞是愛之切，責之深。生怕他在朝堂上說錯話，辦錯事，得罪人。
朱載圳卻道：“無妨。鈞兒你說說看，怎麼不妥？”
朱翊鈞道：“原擬定趙用賢做南直隸巡撫，葉向高做四川巡撫。
可是，南直隸是孝陵所在。巡撫每年要四次代天祭祖。葉向高現任禮儀局侍郎，禮儀事務是他的專常。讓他做南直隸巡撫，似乎更爲妥當。
再有，四川產銅。趙用賢做過戶部銅政處主事。他去四川更合適。
故而，侄臣建議，趙用賢與葉向高對調。趙用賢去四川，葉向高去南直隸。”
朱載圳點點頭：“有道理。”
朱翊鈞接下來的話，嚇了養父朱載堉一跳：“皇上，讓趙用賢去四川，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朝野皆知，趙用賢、于慎行都是張先生的學生，二人私交甚密。
這兩個人如果一個管南直隸，一個管浙江......朝野恐怕有非議。
侄臣爲張先生的名聲計，也要建議趙用賢外放四川。”
朱載堉心道：我的兒啊。你這不是讓張居正下不來臺嘛？
朱載圳卻龍顏大悅！他萬萬沒想到，朱翊鈞竟絲毫不在乎張居正的面子，把話給挑明瞭。
侄子的觀點，跟我的大胖兒子相同！
朱載圳心中暗道：呵，朕的太子和侄子，都是有理政之才的優秀年輕人啊！
朱載圳哪裏知道，這是張居正和朱翊鈞唱得一出雙簧！
張居正裝出一臉不悅的樣子：“塘沽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怕臣的兩個學生暗中勾結，架空浙直總督徐渭？
臣聽說，殿下對徐渭書畫頗爲推崇。自然要護着他。”
朱翊鈞微微一笑：“張先生想多了。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張居正就坡下驢：“皇上，臣爲了自證清白，附議塘沽王。請皇上將趙用賢改放四川。”
朱載圳點點頭：“鈞兒思慮周全，張先生大公無私。就按你們所說，趙用賢改任四川巡撫吧。”
本來今日早朝，朱載圳打算替太子當壞人。
沒想到，侄子朱翊鈞搶着替他當了壞人。完全不顧及會不會得罪掌握朝廷人事大權二十年的張居正。
朱載圳萬分滿意。只恨當初爲何不曰了嫂子李妃，那樣朱翊鈞說不定就是他親生的了。
太子咧嘴一笑，一臉蠢相：“父皇說的是。堂哥思慮真的是很周全哇！這些事兒兒臣怎麼就想不到啊！兒臣以後要多跟堂哥學理政。”
朱家人都是好演員。
太子早就看出了其中貓膩兒，故意裝傻充愣。
朱載圳的兩個純正漢家血統兒子。一個扮豬喫老虎，一個扮豬當豬。一個是權謀片演員，一個是毛片演員。
這一家子都是表演藝術家啊。
朱翊鈞嘴上說：“太子過譽了。”心裏卻在想：這個一臉蠢相的小胖子，也配做我大明的太子嘛？
太子是智是蠢，只有朱載圳和太子本人知道。
朱翊鈞“得罪”完張居正，又恢復了“賢王”的樣子：“稟皇上，還有一事。趙用賢的兩個兒子都在魯東大學。
那是一所不入流的四等大學。
此番趙用賢遠調四川。是否可以看在趙用賢多年爲國效命的份兒上，賜他骨肉團圓。把他兩個兒子破格轉學到成都的西南大學？”
學部尚書王錫爵行附和：“此事臣瞭解。去年升學大考，其實趙用賢的兩個兒子都考到了一流大學的分數。
趙用賢爲了避嫌，愣是讓兩個兒子報了尋常的大學。
塘沽王的建議，臣附議。”
一衆大臣交口稱讚：“塘沽王真是爲下面的官員着想啊。”
“是啊，塘沽王實乃至明至賢之人。”
朱載圳問：“鈞兒，你入內閣當見習閣員多久了？”
朱翊鈞答道：“兩年了。”
朱載圳道：“朕看，是時候去掉‘見習’二字了。擬旨，自即日起，塘沽王、不管局侍郎朱翊鈞升任內閣閣員。”
殷正茂、鄢懋卿齊齊喊道：“皇上用人得當，塘沽王能力過人。真乃天家之福。”
殷正茂和鄢懋卿，以前一個是兩廣總督，一個是福建巡撫。
都因爲貪腐之事栽在了海瑞手上，被罷官奪職。
是朱翊鈞建議朱載圳，這二人雖貪，卻很有能力。殷正茂精通邊疆軍事，鄢懋卿精通鹽務。
朱載圳聽從了侄子的建議。讓殷正茂擔任陸軍部邊疆司少將司長。讓鄢懋卿擔任戶部鹽課局郎中。
朱翊鈞對這二人有再造之恩。
早朝罷，朱載圳留下了朱翊鈞和太子。
朱載圳給朱翊鈞發了一根菸，朱翊鈞點上。叔侄二人吞雲吐霧。
太子不抽菸。拿出了一根嗦了蜜舔着。
太子自小就是嗦了蜜愛好者。這玩意兒是明代的棒棒糖、口香糖。
朱載圳道：“鈞兒，你現在做了內閣閣員，要好好幫襯太子。
鋮兒，你要虛心求教。好好跟着你堂哥學習如何理政。”
太子一笑，胖臉上綻放出兩朵菊花：“恩恩。堂哥，以後我就全靠你幫襯啦！”
朱翊鈞正色道：“太子說的這是哪裏話。您是儲君，我是您的臣子。爲您效力是應當應分的。何談什麼幫襯不幫襯的？”
朱翊鈞告退後。朱載圳對太子說：“鋮兒，你小子是大智若愚啊。”
太子笑道：“父皇，兒臣的確是笨啊！”
朱載圳笑罵道：“屁。你小子要是長了毛，比猴還精呢！走吧，去永壽宮。你二哥、三姐要去天津海校了。
中午你皇爺爺要設宴給他們餞行。”
太子忽然問：“爹。三姐以後一定要去歐羅巴麼？”
朱載圳點點頭：“大明在歐羅巴需要一枚強有力的釘子。且這枚釘子一定要是朱家人才可靠。
陳大成雖忠誠於大明。難保他的兒子、孫子也忠誠於大明。
你三姐去取代他最合適。”
太子嘆了聲：“唉。三姐要是能留在京城幫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