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的父親是嘉靖 >第565章 國人是民,野人非民
    嘉靖問方從哲:“孟子是什麼時候的人?”

    方從哲答:“戰國人。”

    嘉靖道:“戰國乃是東周。周時,百姓分爲‘國人’、‘野人’。

    何謂國人?居住於城郭,有田產、識字、有地位的人才是國人。說白了,周時的國人就是明時的士紳(作者插一句,就是現代的中產往上)。

    何謂野人?居住於鄉野,不識字,沒有地位的人是野人。說白了,周時的野人就是大明的貧苦百姓。

    在周時,只有‘國人’纔算‘民’。窮苦百姓根本不算‘民’,他們是奴隸,是兩腳羊!

    孟子所言‘民爲貴’,其實就是‘士紳爲貴’!

    太祖爺開國後,以劉基爲首的浙東黨,代表着天下士紳的利益。時常以‘民爲貴’爲理由,維護士紳利益。

    依我看,太祖爺把孟子搬出孔廟,是在向天下人宣告,大明天子認爲貧苦百姓的利益是第一位的!”

    嘉靖一番雄論,讓朱載圳如醍醐灌頂!

    嘉靖又道:“可惜,大明開國近兩百年,士紳的勢力大到令人髮指!

    我在位時,何嘗不知開關通海,與外洋做生意的諸般好處?

    奈何,封關禁海最大的受益人是東南士紳集團!

    有了海禁,就有了暴利的走私貿易。

    東南沿海最大的走私集團不是別人,正是大大小小的士紳!

    他們在朝堂中養了無數文官代言人。譬如徐階,譬如嚴嵩。

    文官整日舉着‘祖制’的牌子,反對開海。看上去他們是在維護祖制,實則他們是在維護士紳的利益。

    世人都說,我在位四十四年,跟文官的鬥法貫穿了這四十四年。

    世人哪裏知道,我斗的不是文官,而是他們身後勢力龐大的士紳集團!”

    方從哲目瞪口呆:“老仙家的這番說法,着實令人振聾發聵。”

    朱載圳接話道:“爹,兒聽了您的話,也有茅塞頓開之感。”

    嘉靖道:“接下來我就該誇你這個好兒子了。”

    轉頭,嘉靖又對方從哲侃侃而談:“遠德帝是大明自開國以來第一大有爲之帝王。他的魄力甚至遠超於太祖。

    他憑藉着對外征戰的一場又一場大勝,樹立了無上的權威。

    憑藉着權威,他走了四步棋,削弱士紳的勢力。

    第一步棋,丈量天下田畝。阻止士紳兼併土地。

    第二步棋,推行攤丁入畝,廢人頭稅。

    第三步棋,推行士紳一體納糧。

    第四步棋最爲精妙。通過強大的武力,開拓海外領地,大量移民。

    本來,士紳剝削百姓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土地。

    百姓無地,士紳有地。百姓就會成爲士紳的奴隸。

    隨着北方草原、西域、南洋、新洲、蝦夷、倭國、南北美的開發,大量貧苦百姓移民,在新世界獲得了土地。

    他們已經打破了土地的枷鎖——打破了士紳強加給他們的枷鎖!

    如此偉業,太祖做不到,成祖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也只有大明開國以來第一明君遠德帝能夠做到!”

    朱載圳聽了老父親的話,激動的流下了眼淚:“知子者,父也!”

    方從哲道:“老仙家。您的這番宏論,完全可以由臣整理出來,拿到《大明時報》去發表。”

    嘉靖擺擺手:“算了吧。有些事,不能公諸於世。別忘了,士紳階層也是大明帝國的一份子。”

    朱載圳贊同:“嗯,爹說的是。這番言論,寫於實錄當中即可。沒必要發在報紙上。”

    三人聊了整整一個多時辰。一直到了午膳時,方從哲才告退。

    父子二人在一起簡單的吃了碗蔥油麪。

    飯食雖簡單,喫得卻香甜。

    嘉靖問:“圳兒,笑嫣他們有消息了嘛?”

    朱載圳放下筷子:“兒正要跟爹說呢。快速帆船帶來了笑嫣他們的信。他們已經在歐羅巴紮下了根。

    笑嫣正在領地內勵精圖治。”

    嘉靖道:“藍道行這輩子,編過許多謊糊弄過我。也蒙對了不少事。

    我看,他‘藍龍輔黃龍’的預言就蒙對了。笑嫣這丫頭,有做歐羅巴武則天的資質。”

    朱載圳道:“是啊爹。兒也相信,不久的將來,她會成爲西歐的一方梟雄。”

    嘉靖卻提醒朱載圳:“剛纔我談及周朝。你要想法子防止周朝的破事重演。

    周武王滅商建周。分封姬姓王族、功臣到四方。

    八百年後,各諸侯國自成一體,自霸一方。將周天子視作砧板魚肉。”

    朱載圳連忙道:“兒明白爹的意思。您是怕笑嫣在歐羅巴建立的國家,像周時的諸侯國一樣,在幾百年後反噬大明。”

    嘉靖點點頭:“嗯,我就是這個意思。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啊。”

    朱載圳道:“兒一定會想法子,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不過此事不急於一時。兒可以慢慢想。”

    嘉靖所說,其實是一個歷史難題。

    正史中,不光周朝遇到了這樣的難題。

    “日不落”帶英殖民北美,不一樣遇到了這樣的難題?在四百年後,淪爲了當年的殖民地米粒堅的小弟。

    朱載圳又道:“爹,鈞兒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他頗有理政之才,又有科學天賦。朝野稱之爲‘賢王’。

    他是兒留給太子的輔國重臣。

    兒打算這個月頒旨,讓他繼承我三哥的裕王爵。成爲大明的親王!”

    朱載圳對朱翊鈞一直有一種愧疚感。

    若不是他在嘉靖三十九年“食丹病癒”,裕王也不至於城下自刎。現在的皇帝,應該是隆慶大皇帝。

    朱翊鈞的生母李綵鳳,也是朱載圳授意陸繹密裁的。

    嘉靖笑道:“你若重用銘兒,我一百個反對。因爲他是皇長子。重用他,讓他得了重權,會威脅到鋮兒的儲君之位。

    你重用鈞兒,我卻一百個支持。他非皇子,沒有爭儲的資格。而且他天生聰慧、好學、賢明。

    可以說,他是皇室子侄中,能力最強的。今後一定能夠成爲鋮兒的輔國良臣。”

    嘉靖和朱載圳都看走眼了。

    朱翊鈞有謀反之心。

    不過反過來說,朱翊鈞也有成爲明君之資。

    至於他究竟能不能成事,諸位看官就要再看幾十萬字,給可樂再貢獻幾十萬字稿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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